陸森直接回了語音過來，大概是實在懶得打字。對面人聲雜，一聽就是在繁忙現場，陸森說：“主編給我看過你的作品，說實話，你的片子個人特太濃，磨合需要時間。”

“但攝影講究的是鏡頭語言，這個我相信你也懂，我覺得你的鏡頭很有意思，如果用在拍雜志上，可能會有不錯的效果，你可以先來棚里拍著試試，你的技沒問題。”

最后，陸森懶懶地說：“我覺得你比許年更有想法，我相信自己看人的眼。”

親弟弟被拉踩，許言沒心沒肺地笑，回復：好，明天準時到。

上次攝影展，湯韻妍最終因為有事沒出席。同在TIDE，肯定會上，許言早有心理準備，所以在攝影棚里看到湯韻妍的時候，他很自然地出手：“實習攝影師，許言。”

湯韻妍松松扎著一頭微卷長發，化了很淡的妝，五是過人的，和許言見過的明星幾乎沒什麼不同，自然的姿態，讓人過目難忘。

“湯韻妍，我Chloe就可以。”湯韻妍跟許言握手，微笑起來時的形狀顯得更漂亮，說，“Larson給我看過你的作品，我非常喜歡。”

許言當下任何想法都沒有了。什麼沈植的前友，什麼妍妍或是言言，在這樣的人面前，細究那些過往本是件狹隘又無聊的事，太不坦，何況他自己和沈植都已經是過去式。許言跟著笑起來，說：“謝謝。”

拍攝節奏很快，陸森主攝，許言試拍。一直從下午拍到晚上，外加人單獨采訪，收工后許言抱著電腦在看陸森拍的片，很投。陸森拍人的髓在于，他不但能確捕捉人臉上最細微的表，更能讓照片里的人說話——過眼神和神態，他們不用開口，可你知道他們想要表達的是什麼。

“還行嗎。”陸森把一杯熱可可遞到許言手里，在他邊坐下。

許言點頭：“但覺得自己還有很長的路要走，現在可能連起點都沒到。”

“那不會。”陸森雙手撐在側，整個人懶洋洋地往后仰了點，他用腳尖點點地面，說，“起點就在這兒，你已經到了。”許言今天拍的照片他看過，技老道，構圖準，不過對于TIDE和時尚圈的要求，確實還有點，畢竟面對的是完全不同的風格和對象，需要打磨。

許言轉頭看他，陸森的瞳孔在燈下顯出幾分很特別的棕綠，他有四分之一的法國統，高長容貌致，普通話比中國人還好。許言死也想不通他當初怎麼會看上許年，就像他死也想不到陸森會突然問他：“有男朋友嗎？”

“啊？”許言愣了下，然后老實說，“沒有。”

“許年跟我提起你的時候，特意說我哥是直男，我當時就在想，他哥肯定是個Gay，要麼就是雙。”陸森瞇了瞇眼，“許年的腦子什麼時候能聰明點。”

“許年很聰明的。”許言笑笑說，“他只是對親近的人沒防備，會變傻小孩。”

“哦~”陸森的表看起來了然似的，眼尾帶著點笑，“那說明許年跟我親的。”

收拾完材，又跟著做了一小時后期修，許言出了公司。老實講他并沒有準備好重新工作，這次完全是被推著走的。他沒想到許年的作那麼迅速，也沒想到陸森會那麼輕易就答應帶他，但眼下這個機會太難得，是他喜歡的事，怎麼都得拼一拼。

想到這里，許言拿出手機給許年發：年年，哥你。

許年秒回：嘔！

車停在天停車場，許言雙手兜慢悠悠走過去，還有半個月就過年了，這周末非要回家一趟不可。許言在大部分事上不犯慫，唯獨對父母是真的有愧，明明當初有更好的解決方式，他卻年輕意氣地選擇了最糟糕的一種。

停車場里只剩零星幾輛車，許言走到車旁，隔著三個車位，看見湯韻妍的背影，對面似乎有個人靠在車邊，兩人在說話。許言還在猶豫要不要打招呼，聽見車子的解鎖聲，湯韻妍正好轉過頭來，許言朝揮揮手：“Chloe，我下班了。”

“路上小心。”湯韻妍抿起角笑，“今天辛苦了。”

“沒有沒有，應……”許言話還沒說完，風吹起湯韻妍的圍巾一角，后的人便若若現地出小半張臉來。雖然許言不想承認，但他確實很悲哀地發現，可能沈植燒灰自己都認得。

沈植原本靠在車邊，聽到許言跟湯韻妍打招呼時他怔了一下，站直子，下一刻他們就對上了視線，然而許言只停頓一秒，說了句“應該的，那我先走了”就上了車，沈植甚至來不及看清他的臉。

湯韻妍回，看見沈植微怔的表，目隨在許言駛離的車上。多聰明的一個人，正如當初早預料到沈植這種人永遠沒可能付出一樣——湯韻妍淡淡笑著：“我說你怎麼突然來了，你可沒告訴我你男朋友就是我同事。”

沈植的手下意識放在車門把手上，但湯韻妍發現他整個人其實于一種無神狀態，像一臺的儀突然當機，走一個bug程序——那種停滯的覺。湯韻妍問：“不追上去嗎？”

“不管你們之間出了什麼問題，現在最應該避免的是產生其他不必要的誤會。”湯韻妍攏了攏外套，“沈植，我猜你這幾年在里已經被縱容到了一種地步，你被寵壞了。”

沈植的眉頭很輕地皺了一下，說：“我不知道。”

“你不是不知道，你只是習慣了。”湯韻妍干脆地替沈植拉開車門，把他推進去，“開車小心，市區有限速。”

許言慢慢開著車，腦袋里回想著剛剛看到的景——冬夜，寒風，路燈，俊男，，任憑誰看了都會覺得那是電視劇的程度。湯韻妍回國不過一個多月，那麼恰巧，自己正好從沈植邊滾蛋，就好像老天特意為走失的有人排除干擾要他們再續前緣。許言盤算著，現在沈植終于等回了自己的妍妍，下一步就該因為不肯訂婚而跟家里鬧翻，多狗的劇，放八點檔里恐怕能拍上四十集。

他哼著不調的口水歌，往后視鏡瞥了一眼，發現有輛車一直跟在后頭，亮著燈看不清牌照，但車子他認識，沈植的。不知道是什麼狀況，也懶得想，許言穩穩地開著車哼著歌，一路嚴守通規則到了小區門口。

沈植的車還跟在后面，接著一起開進了小區地下車庫。那保安室簡直是擺設，來了車就放行，看也不帶看的——但畢竟舊小區，不能要求太高，理解。許言在車庫里左繞右繞到了自己的車位，停車，熄火，開門，下車。

車庫空曠安靜，沈植也下了車，隔著一條通道看他。許言蹲在地上系鞋帶，系好后他起朝沈植走，眼睛盯著他的臉。沈植的結很明顯地滾了一下，因為不知道許言要做什麼，所以他只是站在那里。許言走到他面前，拿出手機按了幾下，舉起來，沈植看見通話界面，上面明晃晃三個數字：110。

“車載攝像拍到你一直跟在我車后面，我拿著視頻去派出所說你尾隨我也算是證據確鑿。”許言平靜地說，“雖然不知道你是什麼意思，但我很不喜歡這樣。”

作者有話說：

小言：我還記得你上次扔了我的史努比，我今天要趁機報警。

第20章

尾隨——多新鮮，沈植什麼時候過這樣的諷刺，他的臉很明顯僵了一瞬，沉默片刻，突然手拿過許言的手機，說：“許言，我們談談。”

“沈植，手機還我。”許言用和沈植相同的語氣語調開口，他什麼都不想談。談話意味著剖析，意味著暴——他曾經傻兮兮地把真心全部攤開給沈植看，幾年過去，扔的扔踩的踩，浪費的浪費忽視的忽視，被來回踐踏過幾遭，許言終于知丑怕痛，現在他要收回，哪怕所剩無幾，他也要徹底收回，絕不再現眼。

他也不想猜沈植跟來的原因，反正猜來猜去都是一地稀碎。許言在過去已經被現實澆了太多盆冷水，雖然還是沒學會游泳，但至可以適當給自己加個救生圈，命要，心就一顆，能點傷就點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