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兩人婚，衛楚與這位夫君說的話，還不如同長公主殿下說得多，心里自然也就默認為衛璟其實是并不愿意與自己談的。

此時見衛璟竟然主對自己講話，衛楚在心中舒了口氣的同時，還有些張。

他握手中拎著的壺柄，清晰地應了一聲，見到衛璟了然地點點頭，衛楚也下意識地跟著點了點。

“阿慈，今日天暗得早，因此母親想著要在院中攏起火來，讓大家都聚在院中熱鬧熱鬧，”衛璟溫聲向衛楚解釋著原委，“最主要的，便是為了迎賀你的到來。”

衛楚的臉被側的焰火烤得微微泛著紅，他不好意思地抿抿，向長公主殿下道謝：“多謝母親，是孩兒回來得遲了。”

“哪里遲了，”浮長公主上前握住衛楚的手，“哎呀”了一聲，“這手怎的這般涼呀？快來人，將本宮為阿慈準備的狐裘拿過來。”

“母親，孩兒不……”

衛楚口中的“冷”字還沒說出來，就被浮長公主兜頭蓋上了一件厚重的紅狐裘。

“這是火狐裘，比他的可好多了。”

浮長公主邊說，邊朝衛璟上的那件努努。

見長公主殿下仍舊帶著些般的憨模樣，衛楚忍不住也跟著笑了起來，推讓道：“母親，這件也給世子留著穿吧，孩兒不冷。”

浮長公主直接用行拒絕了衛楚的請求，親自將領口的系帶綁好，攬著衛楚向稚秋炫耀道：“瞧瞧我們家阿慈笑起來多好看。”

稚秋連連笑著稱是。

心一好，浮長公主恍惚間覺得自己仿佛回到了時，那時候沐皇后還活著，衛璟也還是那個聰慧機靈的漂亮小皇子，他們仍可無話不談。

以至于直接開口問衛璟道：“阿璟，你自己看看……”

這話一出口，所有人瞬間斂眸閉口，院子里剛被營造起來的熱絡氣氛也頓時沒了靜，只剩下柴火在噼里啪啦地燃著。

半晌，浮長公主終是幽幽地嘆了口氣，憾地著衛璟失神的雙眸，眼中逐漸泛起淚。

衛璟的心緒五味雜陳：“母親……”

“母親，世子的眼睛定會好起來的，”衛楚的指尖還冷著，他輕輕了浮長公主的手背，似是在模仿安人的作，“孩兒會一直陪著世子，直到他的眼睛好起來，子也好起來。”

清瘦的肩膀十分被地披著狐裘，衛楚蒼白的臉被狐映襯得紅潤了許多，拋開仙姿佚貌不談，單是那雙載滿誠摯與期待的墨眼瞳，便讓人平白無故地萌生出些許怦然心的滋味兒。

衛璟眸微，忙垂下睫不再去看。

“乖阿慈，你當真是我們鎮南侯府的福氣，能有你陪著阿璟，母親自是放心的。”

浮長公主用手帕拭去眼角珠淚，余掃到衛楚手中拎著的茶壺，心生好奇：“咦？阿慈，你這手中的茶壺里，裝了些什麼？”

衛楚掀開蓋子，遞與浮長公主的眼下給瞧了瞧，隨即解釋道：“晨間下了雪，孩兒聽府中人說，侯府后山的樹上垂掛了許多干凈的霜雪，孩兒便想著取回來一點，融一些雪用來給父親母親烹茶。”

長公主殿下一向是被宮人環繞著伺候長大的，長的過程中，雖有許多奇思妙想，但礙于宮規，卻從未做過幾件。

此時聽見自家新媳婦兒竟有如此合心意的想法，對衛楚的好不由更甚。

攬著衛楚走到了院中搭設的主位邊上，拉著他的手坐到椅子里，吩咐稚秋道：“去將這雪融了烹茶罷。”

稚秋剛要領命而去，卻見衛楚站起，對長公主殿下輕聲道：“孩兒還未曾向父親、母親敬茶，晨間被事耽擱了，本就已經是孩兒的不對，又怎可勞煩稚秋姑姑手。”

浮長公主被眼前的乖巧孩子哄得心花怒放，“好好好，今日你們父親忙于軍務，并未在府中，所以也不用多準備。”

衛楚應下，轉拎著茶壺進了清沐閣的小膳堂。

估計是不習慣上披著如此厚重的，衛楚抬邁過門檻的時候，險些踉蹌著趴在地上，幸而有功夫傍，才能迅速扶著門框站穩。

衛璟心弦微懸之余，不對自己無端生出的怪異緒到有些惱火。

他對自己的這個世子妃自然談不上喜歡，但若是細究起來，討厭也算不上。

但衛璟自知上擔著重任，無暇顧及這些兒長，因此無論這人有多懂事，多完，在他眼中，都是一樣的結果。

衛楚從云鴦手中端著的托盤上取過擺放好位置的茶杯，奉給了坐在上座的浮長公主。

浮長公主自是笑得十分欣，雙手接過了衛楚手中的茶，細致地品了兩口，贊嘆道：“果然不俗。”

喝過了媳婦茶，浮長公主又命稚秋端了個足有二尺寬的瓷盆過來。

衛楚擔心稚秋燙到手，便跟著一起擎著放在了桌上。

“這是母親給你們兩個孩子熬的湯。”

浮長公主信心滿滿地掀開鍋蓋，逐個給衛楚介紹里面的食材：“北理深山的千年人參，皇兄獵場的新鮮鹿茸，江南水鄉的壯年老鱉，除了蓯蓉、羊藿、杜仲和枸杞子之外，還添了戟天，菟子和山萸，對了，還有母親在后院散養的老母，保證你倆的子得到充分的大補。”

衛楚都沒有見過這麼多的食材出現在同一道菜里，認真說來，他從小到大吃過的所有東西，加在一起所值的銀錢，怕是都敵不過這盆湯九牛一的價值。

聽完浮長公主的介紹，衛璟也是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些食材，是用耳朵聽著，都快讓他嚨冒火、口鼻流了。

“母親，我和阿慈并不需要這些……”衛璟很想拒絕。

“傻孩子，莫要胡言語，你需要！”

浮長公主神兮兮地湊到了衛璟的耳邊，也不再去想他聽了是否會覺得心中傷，“傻阿璟，你的眼睛看不見，自然不會知道阿慈的量有多高，你同‘相’時，又會有多辛苦。”

衛璟彎彎角。

他當然知道。

說到這里，浮長公主復又回頭瞧了一眼正認真地打量著鍋中食材的衛楚，接著對衛璟說道：“阿慈的發頂幾乎與你的鼻尖差不多齊平，看著跟你這八尺的高差得不多呢……”

衛璟急忙打斷姑母的工減料，認真地糾正道：“是八尺二寸。”

尋常男子的拇指與中指展到極致的距離，為一尺；一段指節的長度，為一寸，衛璟自是不得這短上二寸的委屈。

“好好好，便算是八尺二寸。”

浮長公主的態度頗為敷衍，只想讓衛璟二人趕快將這湯盡數喝，然后趕快回到臥房中，進行傳宗接代的重要任務。

衛璟徑自驅著椅朝院中火騰跳的溫暖方向挪去，卻被浮長公主命令小廝將他直接繞了個彎兒地推了回來。

“喝吧，喝完了便也差不多是酉時了，那時候……”浮長公主的小算盤打得響亮，“也該歇下了。”

衛璟：“……”

歇下兩個字在衛楚的意識里并算不得什麼炸裂的詞語，唯獨長公主殿下說的這句“喝吧”，讓他的神變得張了起來。

莫副統領曾說過，凡是食用蛋之類的葷腥食，都會讓人的生出味，在執行任務的期間很難掩藏自己的行蹤。

因此在營的所有死士都不可以食用素食之外的餐點，而長期不吃會導致死士的沒有力氣，但侯府自有解決辦法，那便是用藥丸激發死士的極限，這也直接導致了死士都不會長壽的后果。

所以由于長期食素，衛楚的上非但沒有半分濁氣，反而還泛著林間清雪的幽香，使他更好地匿在冬日的檐間。

衛楚蜷了蜷指尖。

他如今已經徹底與死士營離了干系，除非他辦事不力，亦或是犯了什麼不可饒恕的錯誤，被長公主殿下責罰，否則他應該不會再有回到那個暗無天日的死士營中的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