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是凌晨三點一刻，古代的寅時。

晴。

我剛剛逃出了我兒子留下的民俗博館。

我覺得……我覺得我撞鬼了。

這半年里，已經有三個雇來的人跑了，他們說他們不了，說半夜總是有敲門聲，說墻壁上會流出來，說會聽到外面有腳步聲，但是靠近了又會消失，他們說，他們不干了，要走。

有鬼？

我不相信。

這是我兒子留下的最重要的東西，是他一輩子的心，我不能就讓這個地方這麼荒廢掉，沒有人看守，那我就自己去看守，我關著門，在這里等著，世上本不可能有鬼。

可是，敲門聲真的響起來了。

我大著膽子去喊誰在那里，沒誰回話。

可我真的看到有個人在那里。

是惡作劇。

我想，肯定是那些人想要提高工資才搞出這一出。

我有點生氣，握著手電筒走過去，怒氣沖沖打開門，可外面什麼都沒有，我想著，該不會真的有鬼吧，我轉過頭去，可是后面也什麼都沒有，但是我還是覺得有些不對勁，我關上了門，鎖好。

我打算回去再睡一會兒。

可是才躺下沒有多久，衛生間的燈亮了。

我抬了抬頭，這里不算太大，衛生間距離床只有十幾步，但是我有點遲疑了，不過，這肯定是電路老化，明天早上再看。

滴答，滴答。

衛生間好像水了。

嗒，嗒，嗒——

像是穿著拖鞋踩著水，在木地板上走的聲音。

它近了，越來越近了。

滴水的聲音好像越來越遠了。

我睜開眼看過去，什麼都沒有。

我閉上眼睛。

腳步聲又開始慢慢靠近。

五步，三步。

它停下來了。

過去了好幾分鐘，它沒有靜，我慢慢睜開眼睛，什麼都沒有，只是個塑料袋，給風吹了，我真的松了口氣，出了一汗。

有點冷，是不是窗戶沒有關好。

我把被子裹得了。

可一冷氣還是吹過來，我想看看窗戶是不是真的風了。

我轉過頭。

它在我的被子里。

………………

方宏博藏在自己的車里，回想起剛剛經歷，子控制不住地發抖。

被水泡漲了的臉，就在被子里著自己的子，往自己脖子里吹氣，說自己有點冷，借你的氣暖暖，氣那東西是能借的嗎？！

方宏博手掌死死抓了方向盤，因為驚怒恐懼，臉甚至于有些猙獰。

不要了！

這邪的屋子，阿年紀輕輕沒了，肯定就是鼓搗這些東西害的！

不管了！怎麼樣怎麼樣去！

但是他又想到自己兒子臨死前和自己說，希自己能保護他的心，又有些狠不下心來，可說是這樣說，要他再進去他絕對不肯了，一時間臉上神掙扎，哆哆嗦嗦點了煙，打開手機看了看時間。

凌晨三點多。

郵箱APP上一個明顯的紅點。

有人發了郵件。

他遲疑著，兒子期的眼神在他眼前晃著，最后下了個決定，打開了郵箱，心里想著——

如果有人投簡歷應聘，那就看看，自己年紀大了子虛弱，如果是個年輕男人，也許就不害怕那些鬼怪了，之前半年那些男人們也沒有出事，如果是個年紀大了的，或者氣不足的人，那就是老天要自己關了這博館。

點開郵箱，打開簡歷，看向證件照。

一張棱角分明的年輕臉龐。

衛淵。

方宏博膛重重起伏，最后不知是僥幸還是憾，極端復雜地呵出一口氣，手指快速在屏幕上敲擊，將工資從三千變五千，管吃管住，給對面的人發了過去。

然后掐了煙，趴在方向盤上，一不想。

……………………

“嚇走了麼？”

“嚇走了。”

“很好，這下子就沒事了，哼哼，這兒還是咱們兄弟幾個的地方。”

“善哉，善哉。”

民俗博館里面，幾個眼不可見的影彼此擊掌，臉上神歡欣鼓舞，一個是渾沾泥帶水的，也不知在哪個水庫給泡死的水鬼，那邊則穿著一灰撲撲的古裝，心口上一個猙獰傷口，還有一人面發青，不知道是吃了什麼毒死的。

最后還有兩個紙人兒彼此手拉手在空中旋轉。

紙人兒臉龐鼓起，費勁了死力氣，打開了小冰箱的門。

然后搖搖晃晃抱出一個易拉罐，打開之后，里面了三點燃的香。

幾個鬼湊在那邊兒圍了一圈兒，滿臉迷醉地呼吸著，那一瓶可樂仍舊完好無損，但是如果有人喝一口，就會發現已經發臭，發餿了，完全沒法子喝了。

那穿著古裝，心口上猙獰傷口的老鬼掌嘆道：

“上善，此每每飲之如飲佳釀甘霖，往日從不曾喝過。”

泡脹的水鬼得意道：“哼哼，那是自然，這可是可樂，你那個時代可沒這個，這次把那老家伙嚇唬走，這兒就歸咱們了，庫房還有不。”

古裝男子了，又遲疑開口：

“可要是他又找了人來怎麼辦？”

“那還用問？”

水鬼出手在脖子上一拉，咧一笑，獰笑道：

“這兒，爺的地盤！”

“誰來搶，揍死他丫的！”

………………

方宏博在亡命逃開民俗博館之后，就在車里呆了一宿。

車里狹窄的空間和彌漫的煙草香味，讓他多能有一點安心的覺。

直到從那個做衛淵的年輕人那邊得到確切的回復，才長呼一口氣，約定好了見面的時間，就在民俗博館附近，而到天邊亮起的時候，才放下了一直提著的心。

等到中午的時候，他看到了投簡歷的年輕人。

穿著一套頭衛，運服，看上去倒是結實。

稍微打聽了下有沒有朋友，得到否定的回答，心里再稍微松了口氣，二十來歲的單漢，氣更足點，搞不好還是子，大白天的，和這樣一個年輕人，總不至于再撞上鬼，這樣的年輕人和自己也不一樣，未必會給嚇住。

他帶著衛淵慢慢驅車前往民俗博館。

一邊停車，一邊裝作漫不經心地問道：

“小伙子，你怕不怕鬼？”

衛淵瞅著那綠漆皮都掉了不，痕跡斑駁的窗戶，道：

“鬼嗎？我們是唯主義者，世上哪有什麼鬼？”

他微笑回答，雙手揣在兜里，右手抓著一面臥虎腰牌。

民俗博館，還有那照片里的紙人有點邪氣。

為了防止倒霉催地為了五千塊錢一腳踏進麻煩地，他專門把臥虎腰牌帶在了上，出現問題就走人，不干這份工作，看這樣子，還真有點可能？

方宏博把車停在旁邊。

“……我們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