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靈蕓吃完，渾不自在。

　剛才吃的時候沒留意，如今才發現，兩人隔著小小的茶幾坐著，中間離得很近。

　徐靈蕓只要抬抬，膝蓋就能到蕭晗，不由著子不敢。乖乖雙手捧著茶杯，似乎在專心品茶，好掩飾這份尷尬。

　誰知蕭晗今天，是不打算輕易放過了。

　只見他看了眼徐靈蕓上八新的舊，微微蹙眉：“你，去院子里把那些新都送到這里來。”

　蕭晗隨手一指，春英后知后覺發現被指的人是自己，誠惶誠恐地答應了一聲，瞄了徐靈蕓一眼。

　凌大娘在一旁笑了，圓場道：“今兒姑娘起得早，新還沒試過，也不知道穿上后如何。正好大走南走北的，見識多，也能給姑娘瞧一瞧。”

　徐靈蕓擔心蕭晗又鬧出什麼蛾子來，直接對春英點頭。換服而已，全蕭晗又如何？

　春英飛快地跑了個來回，著氣不敢停頓，風風火火的，生怕大爺看不順眼，也賞一頓板子。

　凌大娘接過服，笑著指向間：“姑娘，這邊請。”

　徐靈蕓剛走了兩步，又聽蕭晗春英把梳妝匣也送過來，已經麻木了。

　這位大爺又想到什麼法子來折磨自己了？

　看來上學之前的這個上午，就別想輕松離開子衡院了。

　凌大娘隨手一拿，就是那件艷麗的桃紅。

　徐靈蕓想要婉拒，被熱地一勸，只好張開雙臂換上了。

　“這真襯姑娘，瞧這小臉顯得多白可人？”凌大娘贊不絕口，左右端詳，又拿出梳子給徐靈蕓梳發。

　正好春英又著大氣送來梳妝匣，凌大娘一雙巧手麻利地收拾好，從首飾盒里挑出一支白玉釵，笑道：“裳的鮮艷，這首飾還是簡單大方又素潔一點的好，要不然未免有些喧賓奪主。”

　春英教地點頭，知道凌大娘是有心教自己的，乖乖在旁邊認真聽著。

　凌大娘在兩側分別擰出兩發束，編織在一起，又將剩下的烏發別在一側，出一小節玉頸。

　徐靈蕓了這高領束腰衫，這時節穿著實在有些熱了。雙袖寬大，卻在手臂中間有一條帶束縛著綁，抬起手來，只出一點點手腕。

　“姑娘綁上腰帶，顯得這腰多纖細啊，算得上盈盈一握了。”春英忍不住贊嘆，原來的徐靈蕓只穿抹，外隨意披在肩頭，完全掩住了腰。如今束上腰，便完全顯出來了。

　凌大娘點了點頭，瞧著沒有，這才推著徐靈蕓出去：“大怕是等的急了，姑娘出去給他也看看？”

　徐靈蕓躊躇了一下，還是慢吞吞往外走。

　反正在子衡院里，蕭晗是最大的，在出嫁前，至要在蕭家呆上兩三年，哪里能得罪這位大金主？

　一品不愧是首屈一指的店，一都準備停當，連相稱的繡花鞋面也沒落下。

　是桃紅，送來的繡花鞋，鞋尖鑲著一顆小小的白珍珠，周圍是一小片淺淺的桃紅，仿佛花瓣一樣圍繞著珍珠，甚是好看。

　在走的時候，鞋面只出前面一小截，恰好顯出珍珠和桃花瓣，若若現，連徐靈蕓瞧著也心里大嘆，實在是好看得。

　蕭晗抬頭見徐靈蕓換上新走出來，目淡淡地打量了一番，半晌才吐出二字：“尚可。”

　聞言，徐靈蕓只替一品連夜趕制新裳的繡娘喊冤。

　這麼好的料子，如此好的繡工，這般的搭配，居然只換來蕭晗一句“尚可”？

　凌大娘習慣了蕭晗的惜字如金，笑著解釋道：“大也覺得好看呢，繡娘的手工不錯，這姑娘穿著也適合。”

　蕭晗點了點頭，又揮揮手。

　凌大娘明白，扶著徐靈蕓又進了間：“還有三件裳呢，大都想看一遍。”

　徐靈蕓苦著一張臉，蕭晗要看，就得不停換服嗎？

　果真是吃人短，拿人手！

　徐靈蕓換上那件寶藍的，同樣的高領，同樣的束腰，只是袖子收窄了，不像桃紅那件寬大，直接遮住了半個手背。

　納悶地抬了抬手，袖子只落在手腕前面，不由開口：“凌大娘，這袖子太長了一點吧。”

　“這是恰好，姑娘又不用手，哪里用得著跟奴婢般短衫短袖的好做事？”凌大娘替束好腰，笑瞇瞇地道：“尤其姑娘家要矜持，最是應該遮得嚴嚴實實，沒得未出嫁前讓別的男子看了去。”

　徐靈蕓聽著似乎有點對，又好像有點不對。

　定國的風氣不算過分開明，卻也不至于嚴苛。看出嫁的婦喜穿抹就知道，華月喜更薄紗子，顯出凹凸有致的材，哪里用得著包裹嚴實了？

　更何況不僅未嫁，又養在深閨里，極出門，穿著算嚴實了，哪里要從頭到腳包著了，還不得熱的慌？

　徐靈蕓穿著寶藍的服出去走了一圈，蕭晗看完，大手一揮：“今兒就穿這套了。”

　木著臉點頭，好在只換了兩……

　徐靈蕓還沒慶幸完，蕭晗沉片刻又道：“寶藍這，讓繡娘多做幾件換著穿。”

　凌大娘答應了一聲，知道他說的必然不會讓一品的繡娘做出一模一樣的來，只是和樣子大致相同，袖邊和擺上的刺繡決不能一樣。

　徐靈蕓還沒開口拒絕，蕭晗已經指揮著凌大娘包上一套上好文房四寶，待會上學堂的時候能用。

　皺著眉頭苦惱了，這位大爺眨眼間就送了自己上千兩銀子的東西。就這樣出了子衡院的門口，那四個婢就得立刻跟大太太告狀了吧？

　“大爺……”徐靈蕓抿著，一張小臉皺了起來。

　“跟上，”蕭晗渾不在意地在前面走著，剛出門，四個婢就圍了上來，聲行禮。

　紫搶先開口，笑的，一張小臉飄過兩朵紅暈，眉梢間盡是無邊的嫵：“大爺，太太吩咐了，讓我們必定要在大邊好生伺候著，不離左右。”

　蕭晗腳步一頓，沒有回頭：“也好，你們兩個人跟著吧。”

　他頭也不回，隨手點走了藍和紅，紫的臉登時變得灰白。

　紅喜不勝收，藍倒是有點怯生生的，不安地瞅了紫一眼。

　紫不愧是大太太調教過的，很快恢復過來，拉著沉默的青，低眉順眼道：“恭送大爺。”

　徐靈蕓在旁邊瞧著，這紫膽大心細，又能忍，就是心思太簡單，擺在臉上，讓人一目了然。而且每回都當出頭鳥，自己卻渾然不知，要說沒人在背后慫恿和推波助瀾，才不信呢！

　不過有紫這個靶子在，其他三個人倒是不怎麼顯眼了。

　紅看著要活潑一點，藍則是沉穩一點，青沉默安靜。四個人，四種不同的子，看來大太太是鐵了心要讓蕭晗收下其中一個了。

　四種子的，紫姿嫵人，紅可，藍清秀聰慧，青則是楚楚可人，任君選擇，總有蕭晗喜歡的……

　徐靈蕓難得好奇，不知道蕭晗最后會收了哪一位？

　學堂就設在韓錦的院落西側，原本準備的客房。

　只是蕭晗和徐靈蕓趕到時，西廂空空如也，桌椅都被搬到外面的院子來了。

　角落一名藍書生正拿著一副畫，似是在評頭論足，邊的小廝紅著臉似是在低聲勸著。

　“大爺！”小廝一見蕭晗，立刻大聲嚷，驚得那書生把畫卷摔在地上，一臉無奈。

　“大哥，”書生上的寶藍衫，一看就知道跟徐靈蕓的出自同一家。只是徐靈蕓的還算簡單點綴，那麼他上的圖案繡得極為致有繁，金的繡線在下閃閃發亮，看的徐靈蕓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

　“見過二爺，”二爺蕭昭與蕭老爺沒有多相像，反倒像足了阮姨娘，男生相，白凈俊俏的臉上，目如水，邊常年噙著一溫的微笑。

　若說大爺蕭晗仿佛千年寒冰，讓人膽戰心驚，那麼二爺蕭昭必定是蕭府里的大好人，每每開口低聲細語，溫至極，最好說話。

　有些丫鬟犯了點小錯，若是求到蕭昭跟前，只要無傷大雅他必定會答應幫忙，府里沒有一個丫鬟是不喜歡這位二爺的。

　要不是阮姨娘盯得，爬蕭昭床的丫鬟，怕是有幾十個了！

　“這是徐姑娘？多月不見，果真大十八變，我都要認不出來了，今兒打扮得真漂亮。”蕭昭一笑，出腰間別著的折扇，隨手打開，極是風流倜儻：“仔細瞅著，我們的服一樣，不得不說也是一種緣分。”

　徐靈蕓真想告訴他，服是蕭晗請人做的，也是他挑的，連樣子都是，有緣分的不是，而是大爺！

　“巧合而已……二弟怎麼來得這般早？”蕭晗淡淡搭腔，隨口問道。

　“韓先生親臨蕭府，這樣的大家，我怎麼能不提早過來瞻仰一番？”蕭昭瞥見小廝麻利地收拾好摔在地上的畫卷，又對徐靈蕓笑笑：“徐姑娘以后在學堂上有什麼不懂的，隨時可以來問我。”

　“不必，自有韓先生來教。”蕭晗說完，又問道：“誰把桌椅都搬出來的？”

　“是我，”韓錦大步走出，一鮮艷的大紅袍，松垮垮地披在上，襟敞開，出一小片膛，腳上依舊踩著木屐，步伐不不慢，臉上帶著玩味的笑容：“如此好的天，怎能呆在黑沉沉的房間里，不出來賞玩一番？”

　蕭晗皺眉，雖然知道韓錦一向不喜按常理辦事，卻也太恣意妄為了一點。

　蕭昭倒是十分興趣，畢竟他平日接的八先生實在讓人倒盡了胃口：“韓先生，今兒的課是？”

　“畫一幅畫，一個時辰為限，讓我過目。過了的話，我就把珍藏的一副畫作送給那個人。”韓錦雙臂抱在前，后背依在樹干上，笑得燦爛至極。

　蕭昭雙眼發亮，急急問道：“韓先生此話當真？”

　他懶洋洋地點頭：“自然，我韓錦說話一向算數。”

　“韓先生，怎麼才算過，怎麼才算不過？”一旁的徐靈蕓按捺不住，小聲開口詢問。

　韓錦掃了一眼，眼底興味更甚：“徐姑娘也要加？”

　他下，甚是得意：“沒想到我的畫作，讓一個小姑娘也興趣，倒是令人十分驚訝。”

　徐靈蕓納悶，一提到韓錦的畫作，蕭晗就避而不談，如今蕭昭滿眼興，倒像是不傳之作，難道就不算好嗎？

　似懂非懂地點頭，含糊地答道：“韓先生的畫作，必定是好的。”

　“徐姑娘真是個爽快人，也好，今兒就讓你破例參加。”韓錦一錘定音，解釋道：“過我這關很簡單，畫作就是要人心，誰的風景能讓我心，就算過了。”

　蕭晗蹙眉，蕭昭也有些古怪地瞥了徐靈蕓一眼，遲疑著開口道：“徐姑娘從未學過畫，實在有些強人所難。”

　韓錦大笑著搖頭：“迂腐，二果真迂腐，誰說學過畫的人才能畫出人心弦的作品來？再說，難道二學了數年的畫，卻覺得要比不上一個小姑娘？”

　“哪里的話，韓先生說笑了。”蕭昭脾氣再好，也不喜歡別人質疑他的能力。招手來小廝，把畫擺在桌上，他沉片刻就開始揮筆而作了。

　蕭晗瞥了徐靈蕓一眼，只道：“你隨便畫什麼就好，反正不過也沒什麼。”

　徐靈蕓卻不服氣了，沒聽韓先生說的，沒有學過畫的人，也可能畫出人心弦的作品。就不相信了，自己一點作畫的天賦都沒有！

　急急向韓錦借了畫，擺在最后一排角落的桌子上，鼓著臉調，也開始畫了起來。

　有些事不試過，又怎會知道結果？

　尤其韓錦不是迂腐的人，從來不會用別樣的眼神否定為子的，徐靈蕓很用心地畫著，即使結果不能如意，也絕不會是因為韓錦的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