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知時任何時候都不會躲避他的視線,這次也是一樣。他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神輕鬆,“不怕啊,你又不壞,怎麼可能帶壞我。”
“大家都不得我變得像你一樣呢。”
宋煜扯了扯角,覺得這答案合乎理,猜也能猜到,只是他一時間無言以對。
“外面冷,進去吧。”
·
原以為宋煜是開玩笑而已,但他真的沒去上課,在自己的房裡一下午都沒出來。吃過晚飯,樂知時在客廳的茶幾上寫作業,但他今天很難集中註意力,老是想到宋煜的手腕,於是他拿出手機上網百度,原本只是搜索[手腕有點疼怎麼辦] ,誰知看著看著,竟然從組織挫發展到腕骨碎骨折的程度。
樂知時驚慌坐起,匆匆裹了件針織厚外套,“那什麼……蓉姨,有要倒的垃圾嗎?我幫你倒吧。”
“怎麼這麼乖。”林蓉從垃圾桶清出一小袋, “就這些。”
樂知時拿走就跑了。
棉花糖著沙發背看著他離開,搖了搖尾。
沒多久他就風風火火跑回家,回來時棉花糖在玄關迎接,林蓉忙著做瑜伽,說切好了水果在書桌上。樂知時應了,又怕被看見,只好把買來的藥藏在懷裡,蹭蹭蹭上了樓。
放下藥,看見小盤子裡放著林蓉切好的梨和青蘋果,樂知時坐下邊吃水果,邊研究說明書。
“複方止痛……活化瘀……”
還是要一個這個才能止疼吧。樂知時抬眼看了下時間,這時候宋煜應該還在做作業,如果直接過去太打擾,可萬一過會兒他睡覺了怎麼辦?
他想了個兩全其的辦法。
宋煜正做卷子,聽見敲門聲便起開門,沒想到是樂知時,還背了個書包。
“宋煜哥哥,我可以跟你一起做作業嗎?”樂知時一臉期待。
“為什麼?”
“我有題目不會……”剛說完,棉花糖也搖搖晃晃趕到樂知時的腳邊,抱住他的小,他又抬頭問,“可以嗎?”
宋煜最後還是答應了。樂知時心滿意足地進來,看見橘子正端坐在宋煜的床上,悠閒地拿爪子玩逗貓球,不由得還有些羨慕。
“自己搬椅子。”
樂知時的書桌上除了教輔材料和文,還擺了很多他自己攢錢買的畫,宋煜的書桌比他的大上一號,東西卻了不,看起來格外整潔。趁宋煜起去書櫃找書,樂知時從臺搬了張椅子放在桌前,還特意搬近了一點,只隔著幾厘米距離。
“宋煜哥哥,你今天下午真的沒去上課欸。”
“嗯。”宋煜從書櫃上下一本書。
樂知時又問:“你們老師沒有找你嗎?”
“我請病假了。”
“這不是騙人嗎?”樂知時小聲說。
“打架、曠課、騙人。”宋煜轉過,面無表歪了下頭,“夠壞了嗎?”
樂知時還真的認真地思考這個問題,不過腦子裡的另一部分又在嘆,這個眼鏡真的好看的,他也想配一副。
見樂知時發呆,宋煜放棄從他這裡得到什麼有效回應,“不是說有不會的題,哪些?”他也坐下來,推了下鼻樑上的眼鏡,“給你十五分鐘,之後我就上床睡覺了。”
樂知時瞥了眼書桌,“可是你不是還在做卷子……”
“只剩最後一問了。”
沒辦法,樂知時只好著頭皮臨時翻出一個問題來問,還生怕宋煜看出破綻,好在宋煜並沒有說什麼,倒是接過題目認真看起來。
正忐忑不安,忽然間聽到宋煜開口。
“你剛剛出去了。”
他的語氣甚至沒有毫疑問的意味,像是十分肯定似的。
樂知時睜大了眼睛,“你怎麼知道?”
宋煜沒抬頭,仍舊看著他給的題,十分隨意地說:“你上有很冷的味道。”
冬天的氣息。
這種說法很微妙。樂知時低頭湊到自己領口聞了聞,並沒有聞出什麼特殊氣味,他倒是一下子就聞到宋煜上淡淡的沐浴香氣,很好聞,和他被子裡的味道很香,讓人安心。
但宋煜沒留給他太多研究氣味的時間,直接開始了講題。
小博跳到了樂知時的膝蓋上,窩在他懷裡冒出一個小腦袋,和他一起聽哥哥講題。
匆匆掃了眼題幹,樂知時發現這題自己應該是會的,但再聽下去,才明白宋煜講了另一種解法,比老師上課講的常規方法省了許多步驟,原本只是個藉口,沒想到竟然真的認認真真聽下去,把送藥的事都給忘了。
“懂了?”
樂知時嗯了一聲,接過作業本,怕自己忘掉,飛快把那個解法整理出來寫好。長期的學習訓練下,做題的流程彷彿已經刻在他裡,依從心理慣順著就開始做下一題,是一道有點複雜的證明題,樂知時嘗試著分析題幹給出的信息,沒想這麼點功夫,宋煜已經把他卷子上的最後一問答完了。
他摘了眼鏡擱在桌上,起一聲不吭就上了床。
掀被子的時候橘貓似有預兆地跳下了床,喵了一聲。樂知時也發出一聲疑的聲音,帶著點疑問的語調。
“題問完了,回去做作業,我要睡了。”
“我、我還有題,你等一下……”樂知時把作業本翻得嘩嘩響,宋煜知道他只是找藉口,手拿了床頭櫃上的眼罩戴好,一副馬上就眠的架勢。
“別睡啊哥哥。”樂知時眼見著裝不下去了,抱起狗狗和鼓鼓囊囊的書包跑到宋煜的床邊,一屁坐在地上,拉開書包拉鍊嘩的一下把裡面的大小藥盒通通倒出來。
宋煜皺眉很嫌棄地轉了個,“你冷不冷啊,折騰什麼。”說完從床上了個米抱枕,扔在樂知時上。
“我不冷。”樂知時特別順手地把抱枕擱在木地板上,兩盤起坐在上面,棉花糖十分愜意地再一次鑽進他懷裡,“宋煜哥哥,我買了藥,讓我看看你的手。”
“不用,我沒事。”宋煜冷淡拒絕。
“有用。”樂知時見詢問無果,就起半跪,小心翼翼地掀開被子一角去找宋煜的手,最後被宋煜一掌糊住臉,“回去睡覺。”
樂知時趁機抓住他的手掌,因為害怕傷著手腕,所以只握住他前半段的手指,確認宋煜沒有掙扎後,才輕輕握住他手腕,“疼嗎?我給你一個止痛就不疼了。”
宋煜語氣有些不耐煩,但沒有像樂知時想像中那樣直接出手,“不用,太難看了。”
“可是這個很有用的,我買的是很貴的那種,那個藥店的阿姨說上就不疼了。”樂知時看著他的手腕,上面的淤青比白天的時候更明顯了一些,腕骨還有點發腫,和網上說的組織挫的癥狀非常類似。
“我說了我不需要。”
覺宋煜十分抗拒膏藥片,樂知時又打商量,“那要不然用這個凝膠,阿姨說這個也可以化瘀止痛……”
“我現在只想睡覺。”宋煜打斷他的藥品推銷。
“沒事的,你睡吧。”樂知時還特意把貓抓過來放到宋煜臂彎,“我來給你上藥,我保證會很輕的,一點覺都沒有。”
怎麼可能沒有覺。
眼罩遮擋住視線,宋煜悄無聲息睜開了眼,約有些許亮過布料,輕輕地蒙在眼前。明明是看不見的,但可以完全描摹出樂知時趴在床邊的畫面。
“先一點,可能有點涼,我看過使用說明,這裡面有薄荷腦。”
樂知時研究得相當徹,看說明書比審題還認真。他的手是很暖的,冰涼的凝膠被他推開,覆在手腕皮上,不算難。
“一下,開好吸收。”他自言自語,彷彿很怕打擾似的,聲音很輕。兩手握著他的手腕,作輕地推著他扭傷的地方,從腕骨輕輕到手掌。
寫字應該也很累,樂知時這麼想著,所以為宋煜附贈了一個非常不練的手部按。
宋煜幾乎能想像到樂知時的表。他現在一定是很小心的,但是又有些得意,覺得自己像個大人一樣,可以照顧人了。
這就讓他忍不住起了逗他的心。
樂知時按著按著,覺宋煜的手了一下,立刻開啟驚慌模式,“疼嗎?是我手太重了嗎?”他立刻道歉,但宋煜卻說,“你確定這藥沒問題嗎?”
聽到宋煜的話,樂知時嚇得又翻出說明書,“不會吧,過敏麼……”他很張地檢查宋煜的手腕,“你有哪裡不舒服?會不會?”
真有意思。場景彷彿倒置,從小多病多災的傢伙現在也了照顧人的那一個。
“就沒有什麼注意事項?”宋煜不急不慢問。
“注意事項?有寫的。”樂知時著那張長長的紙,仔細對照,一一念出來,“對本品過敏者用,過敏質者慎用。請將本品放在兒不能接的地方。兒須在人監護下使用……”
正·念著,忽然聽到一聲輕笑。
樂知時疑抬頭,“你笑什麼?”
儘管宋煜戴著眼罩,可角的弧有點明顯。不知是不是眼罩遮住眼睛的緣故,此時的哥哥好像和平時不太一樣。
“原來寫的不是人須在兒監護下使用啊。”宋煜的語氣淡淡的,帶著一不易察覺的揶揄。
樂知時反應了一會兒,意識到自己是被嘲笑了,非常果決地開口否認:“我不是兒……吧。”相當不果斷地結束。
他甚至想去網上搜索一下兒的法律定義。
宋煜用另一隻手把眼罩推上去,出雙眼,“逗你的。”
樂知時愣了愣,之前想好的責難他為什麼嘲笑別人的話也都拋諸腦後。
既然是逗他的,那宋煜哥哥就不是真的不舒服了。這一點對他來說很重要。
“我手好多了,回去睡覺吧。”宋煜關上床頭的檯燈,翻過,“幫我關燈。”
樂知時把地上的藥盒通通收回書包,自己也站起來,拿走作業的同時把哥哥給的抱枕擱到椅子上,放輕了作退出去,站在門口關上燈,正要帶上門,忽然看見棉花糖還著他搖尾,又跑過去把他一把撈走。
“謝謝你。”
他忽然聽到背對著他的宋煜開口說出這句話。
樂知時愣了一下,抱著狗傻站了兩秒,彷彿自己是個又小又癟的氣球,一下子吹滿了氣。
“不客氣!”
是聽聲音就知道樂知時笑得很開心。
室外的投進來的線在牆壁上映出門的形狀,隨著他躡手躡腳離去,那片不斷小,逐漸小,最後變一條耀眼的窄。
“哥哥晚安。”他聽到樂知時說。
門徹底關上,樂知時帶走最後一。
晚安,宋煜低聲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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