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在左時睡過的床鋪上，枕著他的枕頭，被陌生的氣息包裹著。那樣的氣味有點像煙草,有點像金屬，又或者只是某種中的香氛，不知道，可是一點也不討厭，反而很有安全，甚至比在自家的床上睡得更安穩。

左時在旁邊守了一會兒，確認真的睡著了，才走到樓下，推門出去打電話。

他另一只手往服口袋里放,想要一支煙出來，卻到那只紙鶴，就隨手拿出來把玩。

電話通了，江涵博在那頭憤憤不平：“你可算想起哥兒幾個來了，再晚一點打來,我們都快死了！跟小白癡的約會結束了？”

“不要小白癡。”他停頓一下,“吃人,你們剛剛才吃過人家帶來的東西。”

“哎呀哎呀,心疼了。說都不讓說，還沒見過你這麼維護過誰。我就說你對了真，他們還不信，你自己也不肯承認，現在呢？你怎麼解釋？”

左時不喜歡向人解釋什麼，只說：“你們要是了，就煮面吃，柜子里有，再不行，下樓到便利店買一點也能填飽。”

“誰跟你說這個，要吃要喝還不容易嗎？”江涵博正經起來，“我關心的是你什麼時候能回去。你一走幾個月，說好這邊的事兒一了就走，可怎麼眼看著遙遙無期了？你不在，好多大生意我都不敢接，你知不知道我們損失多錢？”

“以后有的是機會，錢是賺不完的。我的事沒這麼快完，還要一點時間。”

“要多時間？你要下不了決心，我可以幫你。”

左時著紙鶴的手猛的一：“你別自作主張！”

“看吧，還是心疼那小……小姑娘。以你的風格，快刀斬麻，這事兒當時在黎就可以了結了，非拖到現在。你什麼時候心腸這麼了，他們可是你的仇人。”

“總之你們別來，我心里有數。”

江涵博哼笑一聲：“我不管，我得在這兒盯著你。說好了有福同有難同當的，你不能把我一個人扔在國外當賺錢機，自己躺在溫鄉里福啊！你什麼時候愿意跟大家一起回法國了，這事兒才算結束。”

左時掛斷電話，夜風凜冽起來，樹影在眼前搖晃，他仰起頭看了看二樓沒熄滅的燈，長安無知無覺地睡著，他不去，大概一整夜這樣睡過去都不會醒。

這算什麼仇人呢？本什麼都不知道。

手里的紙鶴被了紙團，隨手扔進旁邊的花叢里。左時又獨自在街角徘徊了好久才上樓去，輕拍長安把醒：“起來吧，來看看我準備的驚喜。”

…

駱敬之值完班從科室下到負二層的停車庫，一眼就看到高薇的車停在那里，車已經落了薄薄一層灰。

開他的車出了事故之后，傷了骨，出行不便，他就借用了的車接送上下班。他的車修好取回后，就把的車還給了。那時已經臨近春節，似乎請了兩天假，讓他把車停在醫院的車庫里，之后就沒再挪過。

他多有點擔心，傷筋骨一百天，起碼兩三個月都行不方便，開車是不要想了，獨自一個人出門也很困難。可是打電話不接，后來干脆關機了。今天看到的車子停在這里，他忍不住再次打電話給，還是打不通。

不得已，他只好打給齊妍，問：“你知不知道高薇這幾天去了哪里？”

齊妍冷淡地笑了笑：“我以為你要問的是長安呢。高薇一個有手有腳的健全人，要去哪里都能自己安排好吧，你擔心什麼？”

“齊妍……”

“你們不是關系很要好嗎，怎麼反而來問我這個不相干的人？”

駱敬之耐著子說：“了傷，車又一直停在醫院，我怕一個人住出了意外也沒人知道。”

“這你就不用心了，我聽說過年前就飛了國。”

駱敬之一愣。國？

“父母都是英語老師，之前留學的時候他們就每年都去國陪過春節，應該是很喜歡那邊才對。”齊妍有點懊惱自己這職業習慣，怎麼還開導起他來了，話鋒一轉說，“總之不是孤家寡人，你還是多關心下邊真正需要你關心的人吧。”

駱敬之明白指的是長安，可大概不知道，長安如今已經到了對他退避三舍的地步。

他苦笑，開車從醫院出來，想到長安的眼神就不想回去，然而又不知可以去哪里，在街上繞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到了高薇的公寓樓下。

他知道住幾樓幾號，接送的時候，因為腳不方便，即使有電梯他也送到門口，但從來沒踏進過的公寓半步。

從樓下看窗戶，確實沒有亮燈，他不放心又上去摁了門鈴，沒有人來應門。

看來齊妍的消息沒錯，春節期間都不在南城，是他想得太多了。

可是為什麼，高薇都沒有知會他說一聲？

他回到車上，手機響起來，是陳玉姣打來的，稍稍有點焦急：“敬之啊，長安下午就出去了，說是去店里給店員送點吃的，到現在還沒回來。你下班了嗎？下班的話去就順道店里接回來吧，我有點不放心。”

“好，我知道了。”

駱敬之微微蹙眉，想不明白的店春節明明要歇業幾天，為什麼還會有店員守在店里。但至現在有堂而皇之的理由去接回家，否則接下來他真的不知道該到哪里去了。

他把車停在咖啡館對面，隔著一條馬路，看到店里沒有亮，除了路燈，就只有旁邊商場前的一小塊空地上有焰火，照亮了過往的路人。

那焰火開始只是一簇，大概燃放的人覺得不過癮，后來干脆放了一排，點燃后金麥穗一樣的火苗一起竄出來，盡管伴著青灰的煙霧，也還是好看。

他這才看清躲在墻角捂著耳朵卻笑得眉眼彎彎的人，正是殷長安。

邊高大的男人拿了一支煙，用拇指和食指著，點燃煙花后就敏捷地退后，跟一起遠遠地觀，甚至慫恿拿上那煙頭親自去點。

長安猛搖頭，大概是說自己不敢，他就拿了一把仙棒來，讓一手拿一支，點燃了讓跟那紅藍變的火焰親接一回。

甩著手里的煙花棒，開始還害怕地著脖子，后仰，后來發現好玩，也沒有危險，就放開了，一支熄滅了就立馬要再點一支，蹦蹦跳跳地追著為點燃煙火的那個人跑。

駱敬之看得怔住了，握著車鑰匙站在那里，一時都忘了要走到馬路對面去。

上回看到長安這樣笑是什麼時候……他怎麼好像不太記得了？

事實上這樣放肆的玩樂，包括放煙花竹，對長安來說都是十分難得的。主要是為的安全著想，怕反應遲鈍遇到危險不曉得躲避，即使玩也只是讓在一旁看著，以為那樣看似滿足的傻氣的微笑就是全部。

旁那個陌生的男人是誰？駱敬之沒有什麼印象，好像是店里新來的店員，可為什麼……他們突然走得那麼近？

他這才走過去，在他們玩鬧的空檔，沖著的背影喊了一聲：“長安。”

快樂戛然而止，放一排的焰火也恰好逐一熄滅，夜幕中又只剩下路燈，映出路邊人模糊的影子。

“敬之？”長安似乎一下子被拉回現實，扔掉手里燃盡的仙棒，轉茫然地看著他。

駱敬之沒有責怪的意思，但有個小小的作在這一刻很傷人——往旁的人后躲了躲。

左時看了看，不疾不徐地說：“時間不早了，你該回去了。”

他一開口，駱敬之想起來了，上回長安進了醫院，他打電話到手機，是一個男人接聽的電話，就是眼前這一位。

他忽然警惕起來，問他：“請問你是哪位？”

左時沒有立刻回答，一旁的長安張了張想要開口，被他拉住：“你的外套和包包還在里面，去拿來吧。”

把支開了，他才從容地自我介紹：“我左時，左右的左，時間的時。”

這個名字也是有印象的，長安不止一次地提過，在黎救過的人左時，如今在的店里工作。

他原本是不信的，直到這個活生生的人站在面前，他才不得不相信這個人是真實存在的。

他太作痛，不知是前一晚沒休息好或是吹了風還是怎樣，不舒服，腦子也有點混沌起來，想不起要問他什麼，只說了一句：“你怎麼會跟在一起？”

“店里有點事，我得留下來做完。長安只是好心，從家里帶了些吃的來給我。”

他這樣說著，卻總有些蓋彌彰的味道。

駱敬之問：“那天在醫院接電話的人，也是你？”

“沒錯，是我送去的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