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刻忘記方才的分析，也顧不上確定此事的心震，他只是下意識地輕拍著謝書脊背，一字一句溫道:“我在，阿書沒錯，莫哭。”

謝書沒聽見，沉浸在睡夢中，被恐懼拉進深海，恍惚將要窒息。

看到了宮門口的父親，穿著鎧甲的高大男人，他的面容堅毅冷，眸中卻暗含急切。他帶著后的勇士，本來救他心的兒和這天下的圣主。

可是他沒能進到宮門，宮墻上的□□手排排而立。

季召迎風而站，聲音冰冷:“大將軍攜兵宮，意謀反，殺——”

滿地的鮮中，堆積的尸上，看見父親發紅的雙眼……

父親死了，死在萬千箭雨之下，死在遍野尸之上。他死時，布滿厚繭的糲大手上滿是鮮，那雙手指著宮門口，目也對著宮門口。

他看著兒所在的方向，指著那個再也無法到達的方向，難以瞑目。

而后他的尸被季召斬下，并隨手將那顆未瞑目的頭遞給手下，淡淡道:“叛賊已誅，其首懸于城墻三日，以示眾人。”

謝書的心被人狠狠撕扯著，哭得難以自抑，黑暗將人吞噬，眼前所見全是痛苦絕，讓人一瞬肝腸寸斷。

滿心只有一個想法:爹爹，回來，你回來——

尸橫遍野，滿眼瘡痍，卻在一刻被碾末。末四散開來，黑暗中謝書見到一座水牢。

水牢里有位青年，他垂著頭，長發半披于肩。青年的上滿是傷口，但神平靜。

而后一個玄人進來，他手中拿著劍，謝書聽那人道:“對不住了，陛下。”

劍尖閃著鋒芒，謝書目眥裂，想大，卻發不出聲，只能抑著哭音，在心中一句句吶喊——對不起，殿下，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是我害了你。

我該死！淚水模糊了雙眼，謝書滿心絕。

萬念俱灰之際，忽有暖照來，被裹挾在金輝之中，周是木蘭花的花海。

而在那木蘭花叢中，謝書見到了的殿下。他笑得那般溫，那般好看。

他對出手，對道:“我在，阿書沒錯，莫哭。”

不，錯了，永遠愧對殿下！謝書這般想著，卻仍跌跌撞撞地奔向那人，將手放到他的手心。

他握的手，一步步將從黑暗中帶出。

他們牽著手，一同走到天下——

清晨，林間鳥兒啼聲不絕，謝書被吵醒，神恍惚地坐在榻上，覺自己好似做了個很長的夢。

然不記得那夢是什麼，只心底還殘留著抑的疼痛，使得難地息一聲。

而后額上忽像是被羽過，謝書抬頭，就見季淮立在榻前，正溫地看著自己。他的手指輕撥過謝書額發，漂亮的桃花眸似含著細碎的。他輕聲笑道：“阿書，天亮了，該回家了。”

謝書傻傻點頭，連忙起收拾完畢，不久便隨眾人上了馬車。

車隊駛離西山。

回京后，皇帝立刻派太醫去了安王府。安王被黑熊襲擊，斷了左臂的消息也很快傳遍京都。對此，人人唏噓，道天意弄人，安王怕是再難氣候。

季召歸來后一直在府修養，謝書已愈半月未見此人，然并不覺像眾人那般，覺得季召再難氣候，想起那日季召于帳中之言，心中覺此事未完。

時值深秋，隨著雨水的增多，天氣也愈發涼了起來。

謝書去未央宮請過安后，方回到東宮，天上便落下雨來，轉眼將路面滴。

立在廊檐下，微風拂過，冷意浸骨，不瑟一下。侍環兒見到，連忙進殿拿了件云披風為披上。

謝書由環兒作中，眸注視著雨幕，而后落在院門口，輕聲問：“殿下還沒回來嗎？”

環兒回道：“是，太子殿下還未下朝。”

“他有帶傘嗎？”

“未帶。”環兒猶豫片刻，繼續道：“娘娘不必擔心，封一不會讓太子殿下淋著的。”

謝書知曉季淮自是不會淋著雨，然沉默一息，仍是笑道：“本也無事，備好傘，我們去看看。”

“是。”環兒為將錦帶系好，而后轉進去。

等們踩著雨水，緩緩走到金鑾殿時，朝會已經結束。謝書四下打量，未看見季淮，猜測他是否已經離去。

環兒問了侍后，向謝書道：“娘娘，奴婢問過了，李公公說太子殿下下朝后，隨陛下去了乾寧殿。我們要過去嗎？”

謝書點頭，而后環兒給撐著傘，主仆二人朝乾寧殿而去。

乾寧殿——

季淮將讓人查到的消息，簡單告訴皇帝。

皇帝聽后，略微沉：“所以說那只黑熊未曾被馴養過，許是無意闖西山？”

“是。”季淮點頭：“看那黑熊肚腹，應是幾日沒有進食，約莫是極，又被人驚擾，才做出傷人之事。”

皇帝緩緩點頭，隨后輕嘆一聲：“看來是天意讓你三哥遇此禍事，你得空多去問一番，他寬心才是。”

“兒臣知道。”季淮應聲后：“若無事，兒臣先行告退。”

“嗯，下去吧。”

“是。”言畢，季淮轉出去。

他走到殿外，方覺竟已落了雨，本吩咐封一去拿傘，就見孟若珍持傘從殿外而來。

“表哥。”孟若珍走近后，笑道：“我就猜到你沒帶傘，給。”說著將手中的傘，遞給季淮。

季淮沒接，他此刻沒笑，神較常日冷淡：“表妹的好意，孤心領了，然以后不必勞煩。”

他看著雨幕，白玉般的側致無比，卻帶幾分深秋冷意。沉默一刻，他直言道：“表妹無需將心思花費在孤上，無論孤往后是否會立妃，皆與表妹無關。”

季淮一向溫其如玉，待人接寬厚有禮，孟若珍還從未見到他這般冷淡的神，不微怔，一顆心也像是暴在雨中，被淋得冰冷。

“表……”正再言，就見本氣息冷淡的季淮，瞬間變得和起來。他的角輕勾，眸中溢出暖意。

而后孟若珍聽他又道，聲音卻較之前溫潤許多：“再有，以后莫去阿書面前多言，不喜你。”

孟若珍轉眸，見到了煙雨間，緩緩行來的謝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