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華開車出去的時候是白天,可是等他回到公司基地的時候,卻已是暮四合。
招寶獨自一人留守公司基地,一整個白天的時間,都在筆記本電腦上探索著人類復雜的金融世界,臨到晚上萬籟俱寂時,他突然發現這鮮有人跡的郊外,居然開來了好幾輛車。
這其中包括初華的車。
初華的白小車,被兩輛黑的轎車前后夾在中間,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陣勢不太對。
蕭招寶皺起眉頭,迅速從樹屋基地中出來,站在門口觀察。
三輛車,在門前依次停下。
開在最后的那輛黑車穩穩的停了下來,門被黑保鏢恭敬的拉開。
從里面走出來,正是初華。
見到初華不是從他自己那輛小白車上下來時,招寶的心就已經開始往下沉了。
初華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連服都有些歪了,早上出去時活蹦跳,怎麼晚上回來時,卻蔫兒得像被拔了的鵪鶉?
整個人上的疲憊和狼狽,隔著這麼遠的距離,都能切實的到。他本就纖細的小小的一團,似乎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而接下來從那輛黑車另一邊走下來的男人,卻是招寶之前見過的那個人。
那個材壯碩,姓熊的房地產商老板。
熊老板下車后,關心道:“你還好嗎?我不是故意讓你疼的。”
招寶:“……!?!”
以往初華掉時雖然哭唧唧,但卻從沒有出現過真正疼痛的癥狀,熊老板雖然極其喜他的,卻也不是完全不心疼初華的。
雖然這心疼來得有點遲到,有點虛假。
初華有氣無力道:“還好,就是今天趕時間,我必須要帶人完最后一個通告,所以才急了點兒,在拔……”
就在初華把“拔”說出口的時候,他眼角瞥到氣場和臉都不太對的招寶,心中一驚,連道好險好險,把那個“”字給咽了回去。
于是這句話就變了,“拔……那個的時候用勁兒太大,所以有點疼,不過沒關系,睡一覺就好了。”
招寶差點沒剎住,直接撞到車上。
這這這這這這……這話是什麼意思!?!
招寶被虎狼之言刺激得整個人都不好了,整個人從上到下的燒了起來。
看到蕭升已經到了近前,當著招寶的面,初華不愿意跟老熊說太多,以免暴更多的信息。
于是便打發他走,“把車給我停那邊,然后你們就走吧。”
老熊害的手手,“那剩下的三次……”
“我知道我知道,沒忘,你等我緩一緩吧。”初華開始攆人走了,“快走吧,拜拜。”
初華站在門口,等著老熊的車隊一溜煙的開沒了,剛轉過正想把招寶的新眼鏡拿出來,就被這人一把抓住了手臂。
招寶臉上紅暈未褪,俊秀的眉頭深深皺起,語氣也是以往從來沒見到過的嚴厲,“你怎麼就這麼不聽話?我不是說過,要是有人欺負你,就說話麼!”
初華簡直寵若驚。
他不過是出去了一天,招寶這是吃錯了什麼藥?居然一連串的說了這麼多話?
而且他還從招寶過分嚴肅的語氣中……聽出來一點關心?
初華甚至下意識的看了看自己的手,那里沒有,嗯,沒錯,他現在是人形。
那招寶這是怎麼了?整個人都不對勁的樣子。
想著招寶剛剛的問題,初華回答時都多了幾分小心:“他……他沒欺負我,我們也算是老相識,他幫過公司的忙,我既然答應了,就要付出說好的價格。”
再多關于拔的問題,他就不敢說了,說不出什麼理由,他直覺上不想讓招寶知道……自己就是那只鳥。
作為一只野生,他向來相信自己的直覺。
招寶聽了他的解釋,不僅沒緩和,態度甚至更惡劣了。
他剛剛都舉起手,準備把這個熊老板上所有的氣運出來,直接扔到池子里喂小龍蝦了,讓他明天天涼王破,權當是為初華出氣了。
……但是他萬萬沒想到,自己還沒來得及手,初華就開始維護那人了!?
蕭升氣得都想撒手走人了,“怎麼就不明白,你是我最的鳥的人,那你在我這里,就是說得上話的!你就算真的有求于人,為什麼不和我商量?偏偏要一意孤行?這麼……這麼……”
那句“這麼不自”,卡在招寶的嚨,他最后還是沒能說出口,只好憋得滿臉紅的省略過去。
初華可憐的皺起了眉,從招寶手里輕輕掙自己的胳膊:“你輕點兒,放開我,有點疼。”
他剛掉完,剛剛為了趕時間,自己手拔時比以往狠,對他來說以前正常的接和,今天都會比較敏怕痛。
看著初華白白的胳膊上,突然就多了一條紅手印,招寶如夢方醒,像是被燙到手了一樣,立刻倉皇撒手退后。
初華一低頭,自己也看到了,心中頓時浮現起幾分嫌棄。
稍微一就紅了,往日里他有一濃的白護,什麼時候這麼氣過啦?
在北極時,他明明也是一個防摔抗撞的糙漢子,天上斗大鷹,地上啄狗熊,還時不時叼幾個了吧唧的北極旅鼠,是怎樣威武勇猛的模樣!
……都是掉惹的禍!
都是垃圾老熊惹出來的鍋!
看到初華低頭沉默不語,蕭升心中的暗火愈發來勢洶涌。
就算他蕭升平常不喜歡說話,總是匿照臉,但是他并不是一個壞人,并不代表他見到自己留心的人類,在遭這樣的欺侮,還能無于衷。
是他太含蓄了嗎?沒能向初華傳達自己真正的能力,才讓他走投無路之下,想出這樣糊涂的下策?
他早就向初華給出了危機時,可以求助于自己的承諾,卻沒想到初華連這樣一點信任都不愿意給他,遇到事還是一聲不吭,寧可到這樣的委屈,也不來找他說話。
招寶只覺得自己竟然是完全不被初華信任的,愈發不想說話,被初華辜負的覺讓他十分惱火。
與其待在這里,看著初華這樣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只會讓他更加氣悶,不如早點離開,來個眼不見為凈。
他猛然轉,正要大步離開這里,可是連第一步都還沒邁出去的時候,就覺到自己的袖上傳來重量。
“……你別走。”
初華覺得這鳥人心思十分難搞,一言不合就要走,個子還這麼高,拽都拽不住。
他心也十分復雜,但初華還有后招啊。
見招寶被他揪了一下袖子,居然就真的站住,初華連忙從自己兜里掏出了那份新做的眼鏡。
招寶仍然是十分別扭的背對著初華,初華沒辦法,只好又拉拉他的袖子,無奈道:“你能不能……能不能轉過來一下?”
蕭升僵,思想劇烈掙扎了幾秒鐘,最后還是被初華手上逐漸加大的力氣,耗了最后一點掙扎的意愿。
初華人小小的,手上勁力卻不小,他把蕭升拽過來后,見這鳥人眼神深沉,仿佛一副很憋氣的樣子,心中十分無語。
初華只能更加無奈的把話說明:“你能不能低下來一點啊?”
蕭升被他拽得蹲下了。
這個高度終于讓初華滿意了,他把眼鏡從盒里了出來,迅速掛到了招寶的鼻梁上。
眼鏡有點歪,初華親自上手給他調正了,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出了晚上第一個笑容:“果然……我眼沒錯,你戴上這個眼鏡,真的是太合適了。我惦記了一個下午,錢沒白花,真是值了。”
蕭升額前的一縷發,就這樣安安靜靜的垂落下來,無聲地搭在了眼鏡架的邊上。
這微顯凌的發,和了他此時過度驚愕的表,讓表變得呆滯的男子,也不至于顯得傻氣。
招寶心里的念頭瞬間喧囂膨脹,大到讓他自己都聽不清。
……初華是怎麼做到,下午在經這種事的時候,還能一直惦記著給自己的眼鏡的?
連風聲都停止了。
蕭升蹲在地上,微微仰頭,就看見初華笑起來的時候,眼睛是彎的。
那親和的弧度,綴滿了夜空的星子,溫閃耀著的,從他的眼里,一直亮到了自己心上。
也只能是此刻,初華眼中過于純粹的歡喜,挾持著整個夜晚的溫,被風輕輕送到了他的心底。
這一刻他不再需要馬賽克。
世界從來都沒有這麼安靜過,連一滴滴流淌而去的時間,都悄然失去聲音。
“你喜歡嗎?度數合不合適……哦,我是說,帶上眼鏡看得清嗎?不暈吧。”
這一連串像小鳥般的追問,是世界上最好聽的聲音,招寶過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是初華說了話。
他的臉驟然燥熱起來,從脖子一直紅到了耳朵,連眼神都不敢再看初華一樣,惶恐的站起來,就要往公司基地里落荒而逃。
初華愕然了,這又是怎麼了?
咋一臉這麼上頭的表?
不就是問了一句他眼睛度數合不合適嗎?至于這個反應嗎?
難道是新眼鏡讓招寶高興壞了,樂傻了?
就在剛剛,初華用手指幫招寶調整鏡架的那一刻,他還在想這個人長得是真好看。
只要不臭著臉,居然也有這樣耀眼的時候,像是一朵國牡丹隨著夜風盛開,在月下靜靜流淌著清貴之氣。
……可是對他值的贊賞,并不能抵消初華對其為人的費解。
“跑什麼跑?別跑!”見招寶要跑路,初華連忙抓住他的袖子。
可惡!等他回去就要買增高墊——這鳥人是故意的吧,每次都要他來抓袖子,才肯愿意停一停。
是不是在故意諷刺他的高!
但此時公司沒人,初華有求于人,不得不好聲好氣道:“還不能回家,你……你得先跟我出去一下。”
袖子上傳來的力度,迫使招寶轉過了。
于是初華拖著招寶,往自己車子里去。
……而跟在初華后的蕭升,眼神飄逸著,順著自己的袖子,將手指默默落下。
在空中一勾一勾的,勾了幾下,才勾住了初華的拇指,然后就不舍得再了。
初華:“???”
回頭一看,招寶居然還別過了臉,
……行行行,要勾就勾吧,等一下他是不是還要陪招寶小朋友,玩什麼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初華簡直無嘈可吐。
好好的人突然就傻了,這是什麼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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