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別】
半夜聽后院馬嘯,寧靖睜眼,并沒有起來。
一早蘇涼起時,他已不在房中。
廚房里燒好了熱水,蘇涼洗漱后,仍不見寧靖,言雨所在的房間也沒靜,便做起早飯來。
粥快煮好的時候,蘇涼回頭,就見言雨走到了門口。
先前單純樂觀的,仿佛一夜之間被人去了所有生氣,蒼白弱,眼睛腫得厲害。
四目相對,言雨開口,聲音沙啞,“蘇涼……”
只是了個名字,便淚如雨下。
蘇涼放下勺子,剛扶住言雨的手臂,就無力地靠了過來。
“對不起……”言雨哽咽。
“你沒做錯什麼。”蘇涼輕嘆。
言楓再壞,他對言雨的關心護不是假的。
前日遇險,言楓命大,被蘇涼救回來,言雨懸著的心才放下,短短一日過去,又親眼目睹言楓慘死。
對而言,不啻于晴天霹靂。
“我大哥……”言雨再提起言楓,悲痛中夾雜著失,“是我太天真,不識人心,連唯一的親人都本不是我以為的模樣。”
蘇涼實在不擅長安人,也不想說“言楓只是一時糊涂”這種鬼扯的話。事實如何,們都已心知肚明。
“你接下來什麼打算?”蘇涼轉移話題。
言雨坐在小板凳上,灶膛里熊熊燃燒的火焰照得臉上多了幾分暖,但曾盈滿笑意的眼眸,卻染不進半分溫度。
“我要回家。”言雨低聲說。
蘇涼有點意外。
“送我大哥回家安葬,給我自己報仇。”言雨說。
“找言武報仇?你想要什麼樣的結果?”蘇涼問。
言雨沉默片刻后,反問道,“若他真是我同父異母的兄長,是我爹對不起他在先,你認為,我該怎麼做?”
“犯錯的是你爹,并不是你。”蘇涼神淡淡,“親兄妹又如何?他能狠心殺你,若有機會,最好把他除掉。注定是你死我活的關系,他選的。你一旦心,最后死的定然是你。”
言雨點頭,“你說得對。”
“其實,你若是找個地方過安寧日子,也沒什麼不好。”蘇涼并非不贊言雨回去復仇,但這必然伴隨著極大的兇險,再把命搭進去,不值當。
“我知道你是關心我,謝謝。”言雨看向蘇涼,眸了幾分,“如果我想留下,你會收留我的吧?”
蘇涼挑眉,“那你這大小姐只能給我當丫鬟,砍柴挑水,做飯洗,干不干?”
言雨斂眸,輕聲說,“樂意之至。但我還有心愿未了。”
蘇涼沒有追問言雨的心愿是什麼,覺得應該不只是報仇。
早飯剛做好,寧靖從外面回來,手中拿著一把帶著珠的鮮野菜。
是蘇涼昨夜在白家吃到的,當時夸了兩句,還問白大娘從哪里摘的。
“我想吃,就去找了一些。”寧靖說。
也是實話。
……
言文不在。他半夜騎走寧靖的馬,也帶走了言楓的尸,要到縣城買好壽棺材,雇傭鏢師護送回家。
待安排好,再回來接言雨,追上鏢師一起走。
早飯后,言雨正要收拾地上被浸的被褥,蘇涼直接抱起到后院,一把火給燒了。
言雨坐在桌邊,面前放著殺死言楓的鐵錐,見蘇涼回來,就問,“你們是不是要離開此地了?”
蘇涼搖頭,“暫時沒有要走的打算。”
“可……”言雨的視線落在尖利的鐵錐上,秀眉微蹙,“寧曜知道寧七公子在這里,不會放過你們的。”
蘇涼很淡定,“躲不過一世。”
言雨嘆氣,神認真地看著蘇涼,“若是哪天你們離開這里,去了別,一定要給我送信,讓我知道如何找到你。”
“好。”蘇涼應下。
言雨是在這世上的第二個朋友。
第一個,當然是神假相公寧靖了。
……
一早拉著野豬到鎮上去賣的白家父子,臨近正午的時候回來了。
白大娘帶著白小虎來給蘇涼送錢。
“飛雁酒樓收的,將將四百斤,算一斤十五文,一共賣得六兩銀子。”白大娘說著打開布袋子,整整齊齊的六吊錢。
白小虎笑嘻嘻地說,“我爺說了,我家要一兩就行了!”
蘇涼拿過三吊錢,“昨夜定好的,一家一半。”
最后白大娘揣著三吊錢走了,白小虎問蘇涼何時再上山打野豬。
“過兩日,天氣好的話。”蘇涼看向屋后的大山,真有了打獵的興致。
不過才下過大雨,山中泥濘,暫時不適合去。
“一定要上我!”白小虎興地跳起來。
“你爹娘同意就行。”蘇涼笑著點頭。
白小虎飛也似地跑走,蘇涼進房間,把錢放在桌上,輕嘆,“家里沒了, 明日連菜都沒了。”
寧靖放下手中的書,“我去賭坊試試?”
蘇涼語氣幽幽,“上次還說給人抄書,這次就變賭博了,寧公子,你墮落了。”
“你不同意?”寧靖問。
蘇涼搖頭,“我也想去。”
寧靖又拿起了書,“記得練字。”
……
午飯后,蘇涼又給言雨熬了一碗藥,喝下后沉沉睡去。
半夜離開的言文,申時騎馬回來,打水清洗了院中角落的馬車。
“寧七公子,這馬和車能否……”言文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
“拿去吧。”寧靖點頭。
言文深深作揖,“大恩不言謝,若是我能助小姐奪回家產,定回來報答兩位恩人!”
他上本有些銀兩,但已花掉不,接下來路途遙遠,還得留一些做盤纏,沒錢另外買車馬了。
而那車本就是言楓的,寧靖也沒打算用。
房中,言雨正淚眼婆娑地抱著蘇涼,跟告別。
“那個言文,確定可信嗎?”蘇涼問。
“嗯,文哥哥是我娘收養的孤兒,自小待我如親妹。”言雨悶聲說。
“總之,以后不管對人對事,都多加小心。”蘇涼叮囑。
言雨眸堅定,“我們一定會再見面的!”
不久后,言雨上了馬車,上穿的還是蘇涼那日給買的服,最后深深地看了蘇涼一眼,放下車簾,“走吧。”
“兩位保重!后會有期!”言文話落,揚起馬鞭,趕車離開了。
馬車出蘇家村后,言文開口,“小姐,我先送你到安全的地方,等把言武解決掉,再接你回家可好?”
“不好。”言雨聲音很冷,“我知道該怎麼做。”
言文深深嘆氣,“我本以為,小姐會想要留在這里,也不是壞事。”
“這里很好。但我欠蘇涼錢,還欠命,豈能心安理得留下讓照顧?我要回去,拿回言家的一切,送給。”言雨聲音很輕,卻著決然之意。
言文愣住,“此事,寧夫人知道嗎?”
“對我無所求,這是我自己的心愿。”言雨說,“從今往后,蘇涼就是我在世上最重要的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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