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斗百草
顧玉磬悶悶地站在湖邊,想起剛才那蕭湛初,自是覺得沒意思極了。
偏生手腕上又火辣辣地疼著,這疼難免讓想起上輩子,那從鼻子里落下,浸在雪白的料子上,一時眼圈又紅了。
爹娘哥哥都那麼疼自己,自己年紀輕輕沒了,他們說不得找上蕭湛初,蕭湛初那人也不是好相與的,還不知道最后怎麼了結。
那個時候圣人龍欠安,約聽蕭湛初提起過幾句,從那幾句里,猜著皇上可能是要立他為太子,反正有那麼個意思。
自己爹娘如果對上蕭湛初,只怕是要吃虧,將來蕭湛初真得登上那個位置,可別秋后算賬。
想到這個,輕嘆了口氣,只盼著他念及和自己昔日那點夫妻分,別和自己爹娘計較吧。
想著間,小惠兒回來了,因為跑得急,小臉泛著紅,額頭上也是汗,見了顧玉磬無奈地咬著道:“姑娘,這附近竟連個如廁之都沒有,我跑了老遠,最后只能在那邊銀杏樹后——”
顧玉磬聽著,趕擺手:“罷了,沒人看到就行了。”
可不想聽小惠兒詳細地描述都干了什麼不雅的事,實在是丟人現眼。
小惠兒卻驚一聲:“姑娘,你鞋子這是怎麼了?”
顧玉磬低頭看,腳上穿著的是月白撒花蝴蝶攢珠繡鞋,簇新的料子,花樣別致,如今卻已經了,且鞋面上沾了泥。
想必是剛才險些落水,一腳踩在了之。
“你不要聲張,子落下來遮著就是了,咱們是來做客的,還是別在人家家里換鞋子了。”
其實既是來做客,為預防萬一,鞋還是要配一套備著的,免得自家貴有不時之需,不過顧玉磬不知為何,就是不想嫂嫂知道,一旦知道了,難免問起,說不得還得提起自己遇到蕭湛初的事,又是橫生許多枝節。
“可是,姑娘,你若是著涼了,那怎麼好?”
顧玉磬這子,可是個的,用嫂子的話說就是易,每逢春秋換季,或者打噴嚏,或者著涼虛,這都是有的,至于被人家攥一把手腕就一片紅印子,那更是再尋常不過。
顧玉磬想起那紅印子,瞪了小惠兒一眼:“那也不能說,反正等下見了嫂嫂,什麼都不許說,說了就讓你當使丫鬟!”
小惠兒無奈了,只好噤聲,不過回去的路上,還是跟在顧玉磬后小聲嘀咕著:“不就要我當使丫鬟,都說了八百遍了,我都聽膩了……”
走在前面的顧玉磬聽到這話,險些笑出聲。
是了,后來小惠兒陪嫁后,也不威脅讓去當促使丫鬟,說了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不過后來,其它丫鬟來來去去,該嫁人的嫁了,唯獨一直留在自己邊。
當時還想過讓蕭湛初把小惠兒收房留住,小惠兒卻不想,想一直伺候在顧玉磬邊,以后年紀大了當嬤嬤給顧玉磬照料孩子,還說一旦當了通房,那就覺不太對勁了。
不過想想,其實就算小惠兒愿意,蕭湛初也不肯,他這個人高傲得很,目無下塵,他就看不上的丫鬟。
小惠兒見顧玉磬笑了,便小心翼翼地湊過去,說著悄悄話:“姑娘,我剛過來,你猜我看到誰了?”
顧玉磬心里一跳:“誰?”
小惠兒神兮兮地笑:“我竟然看到九殿下了。”
顧玉磬一臉淡定:“那也正常,嘉云長公主是九殿下的大姑姑,人家過來祝壽,不是理所應當的嘛。”
小惠兒:“那倒是,不過我就是納悶,他怎麼那麼沉著一張臉呢,倒好像誰得罪了他,我當時看到,嚇得躲一邊,幸好他沒看到我,不然真是怕怕的。”
顧玉磬心虛了,不過還是著頭皮道:“就是一小孩子罷了,出好,又早早立下戰功,自是有些臭脾氣。”
小惠兒驚訝地看著顧玉磬:“姑娘,你怎麼說出這麼大逆不道的話,那可是九皇子!”
顧玉磬頓時收聲。
是了,出帝王之家,他是脈尊貴的皇家第九子,文韜武略,龍章姿,幾乎擁有了世人對一位皇子所有的期許,這樣的他,是注定站在九霄之上俯瞰眾生,清貴驕矜,這在他來說太過理所當然。
自己說他臭脾氣,確實大逆不道了。
顧玉磬抿,過了一會,才不太愿地道:“剛才的話,就當我說錯了吧。”
小惠兒無奈,低聲道:“反正姑娘可不能說話,若是讓外人聽到,別說別的,就是那些姑娘,怕不是要恨死姑娘。”
顧玉磬明白,小惠兒說的那些姑娘,自然是慕蕭湛初的那些人了。
十八歲的蕭湛初,不知道是燕京城多閨中子的夢里人。
顧玉磬想到這里,笑了下,便沒再說什麼了。
一時主仆兩人已經到了前面碧月軒的小卷棚前,正值秋日花盛開時,這個時候,無論去誰家,總是要擺一些花應景,且要那稀罕品種,姿態優的,那才顯得主人家的富貴。
嘉云公主府上自是也不例外,足足擺了幾十盆,高的約莫七八尺,品種繁多,有大紅袍、紫袍金帶、黃西、醉楊妃等,惹得一群姑娘夸贊。
還有幾個年輕姑娘,正鋪了織錦毯在那里玩斗百草,做對子,也有的在用車前草打結,套在一起拉,倒是得趣得,如今顧玉磬過來,早有往日相的喚:“玉磬姐姐往日斗百草每每得勝,快來幫我贏。”
喚的卻是表妹霍如燕,舅舅霍大將軍家的兒,而旁邊和斗草的,卻是馮大將軍家的兒馮紫秋。
馮大將軍是黃貴妃的表哥,也是黃貴妃的助力,這馮紫秋如今不過十五歲罷了,小小年紀就慕那位九皇子,這都是大家看在眼里。
顧玉磬和馮紫秋上輩子關系就不太好,如今看到那挑釁的樣子,便也上前,手里拿著百草,和馮紫秋的套在一起,擺開架勢,正要比拼,就見那邊幾個影走過來,每個都是神俊朗宇軒昂,而其中一位便是蕭湛初。
蕭湛初輕淡的眸掠過顧玉磬。
顧玉磬仿佛覺到他的輕蔑和不屑,手腕便頓在那里。
蕭湛初定是不屑這小孩兒的玩意兒吧,而自己都十九歲了,竟然要和一個十五歲的小孩兒比這個……
顧玉磬比拼的心頓時煙消云散,覺得沒意思極了。
幾個人只是路過,很快走上那花廊,穿過月牙門不見了蹤影,但是在場的幾個姑娘,大多面上泛紅,全然沒了之前斗百草的爽利,開始扭起來。
馮紫秋抿笑著說:“剛才九哥哥在看我,不過他怎麼不理我?難道是要避嫌不好意思?”
這話說得,比吃了還甜。
顧玉磬只輕笑了聲,沒說話,倒是旁邊的霍如燕:“我也覺得他剛才在看你呢。”
馮紫秋激了,眼里綻放出興的:“其實我也好些天沒見他了,他往日待人生疏,我雖和他是親戚,卻不怎麼理會的,沒想到今天特特地看我……”
接下來兩個小姑娘嘰嘰喳喳起來。
顧玉磬聽得好笑,連賞都不愿意了,當即過去尋嫂嫂去。
已經十九歲了,之前因為趙寧錦守孝,便耽擱了下來,按理明年守孝完就可以親了,不過顯然趙寧錦不打算娶自己了。
還是盡快為自己找一門好親事,不然再和姑娘家混在一起,自己都覺得害臊了。
誰知道待一進去,便見嫂嫂譚思文過來,低頭看鞋子。
顧玉磬要躲,卻沒躲過。
譚思文:“既是鞋子了,怎麼不回來說給我,若是萬一邪寒,豈不是又要病了。”
顧玉磬納悶:“嫂嫂怎知?”
譚思文咬牙切齒:“你啊!”
譚思文一句恨鐵不鋼的慨,便拉著顧玉磬過去后面廂房換鞋了,鞋子是蓮花緞鞋子,雖是新做的,但舒服得。
顧玉磬還是疑:“嫂嫂,難道你有未卜先知之能?”
譚思文長嘆:“你還好意思提?是人家九殿下適才說的,你啊你!”
顧玉磬疑。
他跑來和自己嫂嫂說這個?
譚思文這次說起來,原來是蕭湛初過來后,其它人祝壽便出去了,蕭湛初倒是陪著嘉云公主說了一會話,言語中無意提及適才在湖邊,隨手拿了柳枝來耍劍,卻無意中把水濺到了安定侯府姑娘的鞋子上。
顧玉磬一時無言。
他怎麼知道?什麼時候看到的?他干嘛要多這種?
顧玉磬是一點不想讓家里人知道自己遇到了他,結果他倒是好,大庭廣眾之下,竟然和大家都說了。
譚思文看顧玉磬那猶如玉一般的泛著潤的紅,蹙著眉兒,咬著兒,倒是有些氣惱的樣子,便嘆了口氣。
素日是知道的子,這定是又又氣,便安道:“其實也沒什麼,他雖份貴重,但到底年紀小,也沒那麼多講究了。”
顧玉磬心里卻在想,是年紀小,可后來娶了呢,哪能不講究?
不過這話終究沒對外說,也只是自己悶悶地想想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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