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很奇怪的,在意識到危險的靠近時,的本能反應會比大腦指令更快。
荊念拉開門的一瞬,就到后脖頸有點不尋常的涼意。
他準備邁上車的腳猛然回來,轉過的剎那頭微微后仰,剛巧避過了一場暗算。
許還舉著手里的高跟鞋兇,雨水把的長發全打了,零在的肩膀上,赤足站在停車空地的泥水里,未被面擋住的下半張臉掛著來不及斂去的笑意。
笑容帶著肆意,還有點惡作劇的惡劣。
荊念面無表地看著,未見慌張,依舊是那副從容的樣子。甚至傘也沒掉,還穩穩撐在頭頂。
“逃得快。”他說。
許丟掉鞋,甜甜一笑:“這還得謝您的幫助。”
兩人對視,暗夜里滋生出爭鋒相對的火苗。
閃電遂不及防劃過天際,漆黑的夜被點亮了一瞬。
幾乎是同一時間,許奪過他右手里的車鑰匙,飛速鉆到了駕駛室。
車門從里側被用力地關上。
荊念沒攔,還站在原地。
暴雨連綿不斷砸在傘面,水珠不間斷往下滾,視線就像隔了層明簾布。車窗的玻璃泛了點霧氣,約能看到里頭正不斷嘗試發汽車的影。
荊念掀眉,好整以暇地轉了下傘柄。倏然兜里的手機震起來,消息鈴聲清脆又短促。他拿出來看了一眼,是個未存的號碼。
【明天下午三點,我親自幫你約了Emma Chou。】
他盯著這行字,臉沉下來,眉峰之間的戾氣初現。
對方很快又發了一條:
【阿念,你必須去。】
命令語氣的話語如落到稻草堆上的明火,瞬間就點燃荊念心里所有的暗緒。他冷笑了下,松開手,手機自然而然地砸到地上。
屏幕還亮著。
他一腳踩上去,也不顧泥水弄臟了新鞋。
同一時刻,許放棄掙扎,這車和主人一樣,難搞得很,指紋防盜鎖的黑科技讓人絕。
打開電車窗,謹慎地落到一半。
他撐著傘彎下腰,和對視,漆黑的眼睛比深淵還難以捉。
“你車壞了。”許睜著眼睛說瞎話,毫不畏懼地迎上他沉的臉。
“讓開。”他的聲音像是淬了冰。
權衡了下利弊,識時務地解了中控鎖,然后十分自覺爬到了副駕駛位。作有點大,彎下腰的時候口春乍現,而那雙未著鞋的長在黑座椅的反襯下更是白得膩人。
可惜這會兒的妝容已經花了,紅變了盆大口,再加上凌的長發,失去線折后略顯詭異的面……
許掃了一眼后視鏡的自己,不忍直視。
荊念沒看,單手拉開車門,皺著眉盯著被弄的真皮座椅,大灘水跡匯在凹陷。他嫌棄地撇了下,利落下外套丟到上頭。
轉了下眼珠,想賣乖用手幫他鋪平這臨時坐墊。
“別。”
的手僵在半空。
他坐上車,語氣惻惻:“不想回籠子里的話哪都別。”
虎落平被犬欺。
許深吸了口氣,只是扭頭的時候沒忍住,對著車窗玻璃倒映出來的可惡影悄悄翻了個白眼。
這白眼翻得賣力,主要是為了發泄不滿。
只是下一秒,當令人窒息的推背遂不及防席卷而來時,許差點一口氣沒提上來。
車子是全球限量款轎跑,百米加速3秒不到。
長這麼大除了坐飛機時,還沒過這麼驚天地的加速度。
之前提過這里是人煙荒涼的郊區,半山別墅外是繞城高速。說是高速,其實也沒有開發得很健全,路燈昏暗,護欄不全,瀝青路面上還有山壁上滾下來的碎石。
車碾過,甚至有短暫的騰空和失重。
許的尖聲卡在嚨里,想不出來。甚至連安全帶都系得極其費力,扣僅在咫尺,卻因為不停大幅度轉彎和重新加速的頻率搞得搭接不上。
想,要不是一整晚沒吃過東西,應該已經忍不了了。
“警告你,別吐我車上。”
這個人像是有讀心。
許覺活了二十一歲,順風順水的人生好像在這一晚被老天爺開了個玩笑,怎麼就送了這麼個傲慢又無禮的冠禽來折辱自己呢?
用力閉了下眼,試圖下火氣:“下雨天開那麼快容易打。”
車子剛好過彎,回應的是一個天昏地暗的漂移。
瘋了,真把自己當秋名山車神了。
許轉過頭,發現他竟然手肘撐著窗側,漫不經心地單手控方向盤,覺自己都高了。
“你能不能……”
“不能。”他松了下襯衫領口,不耐道:“你太聒噪了。”
智能系統開始播放主人的選歌單,歌手極有辨識度的靈魂煙嗓和引擎的轟鳴聲混在一起,在封閉的空間里縈繞。
雨刮在眼前來回晃,前擋風玻璃的能見度極低。初夏本來就是雷雨天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可今晚這一場雨卻像是和他們較上了勁,怎麼都停不下來。
天邊開始有約約的雷聲響起。
他長手,把音樂調得更重了點。
據說飆車能讓人腎上腺素激增,皮疙瘩栗,產生類似.高.的快。
許眼下十分懷疑這句話的準確。
暴雨,驚雷,死亡搖滾,邊還坐著位永遠不知道踩剎車減速的冠禽。
沒有到高.,取而代之的是命不由我的挫敗。
歌詞無孔不,主唱聲嘶力竭地吶喊:
I’m living in the dark
I’m dying
Don’t bother to sa.ve me
“你有沒有正常的音樂?”許頭疼得厲害,口味雖然雜,但也沒聽過這麼絕直擊靈魂深的歌,這都不算歌,簡直就是地獄里的鎮魂曲。
他嘲弄地勾起角:“要不你點一首?”
“好的呀。”笑了一下,吐字清晰:“算什麼男人,有嗎?”
拐著彎罵他呢。
“沒有。”荊念抬眸,從后視鏡里不咸不淡地瞥了一眼,“作繭自縛倒是有一首。”
他已經卸掉了方才在宴會廳的慵懶隨意,整個人氣低得可怕,幾縷發耷拉在右邊眉骨,沾了睫。
他瞇著眼:“要聽嗎?”
許不吭聲了,畢竟自個兒還坐在對方車上,萬一惹得他發怒了,攆下車。這荒郊野地的,要怎麼回去?
抓著安全帶,忍氣吞聲做了頭烏。
下了高速,前邊快到城郊路口了,是個三叉道。不知道是不是暴雨天的關系,紅路燈信號斷了,不間斷地跳著黃。
車晶屏顯示凌晨1點18分,這個時間點,路上別說是活人了,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可就是這麼差錯,等他們過實線的時候,左邊倏然竄出了一輛奔馳的敞篷跑車,車上坐了一男一,音樂震天響,也不知道是不是磕了藥,的扶著前擋手舞足蹈,男的在一旁大聲調笑。
兩車匯,荊念踩了下油門,先一步駛唯一那條匝道。
這本來是個小曲,轉眼也就翻篇了。
可世上的神經病永遠比想象的要多。
挑釁的遠燈頻頻亮起,還有改裝過的高分貝喇叭不斷嘶鳴,許過后視鏡,竟然還看到那兩個瘋子沖著他們比中指。
能注意到,荊念自然也沒忽略。
只是這會兒他莫名其妙把車速降下來了。
后頭的車很快追上,和他們并駕齊驅。車玻璃窗大開,喝得半醉的男人沖著他們大聲嚷嚷,時不時猛按喇叭。
許反地皺起了眉。
匝道并不是雙車道,兩輛車在一起,反鏡之間的距離只有不到十公分。
隔壁磕了藥的人揮舞著雙手,朝他們吐了口唾沫。
這樣子平行其實很危險,搞不好就要蹭到兩側的水泥圍擋。輕則車損,重則側翻。
許眼皮直跳,忍不住道:“我們超過去吧?”
荊念漫不經心地笑。
“別怕。”他說。
許轉過臉看他,有點不安。
他笑意加深:“因為一會兒……還有更值得害怕的。”
伴隨著話語,他猛地朝左打方向盤,前的轂和對方的撞在一起,車重重一震。反鏡應聲而裂,留了一點連接線,要掉不掉地掛在車架上。
長而凄厲的聲響起。
來自奔馳車和圍擋的親接。
荊念還噙著笑:“怎麼樣,是不是很刺激?”
“你瘋了?!”許不敢置信地捂住。
隔壁的人開始尖起來。
荊念還沒有打算放過他們,油門踩到底,渦增介,發機直接上了4500轉。
奔馳車試圖搶回主權,但結果是徒勞的。
兩百米外就是岔道。左邊通往還在施工中的高架,右邊則直達市區的329國道。
荊念把著方向盤,半點沒手下留。
“把他們去斷頭路好不好?”他語氣很溫,和人間的呢喃沒什麼不同。
許哪里還有心思回應他,車速已經飆到了180碼,岔道中央的防撞欄離自己越來越近。
他本就是鐵了心要把對方趕到高架去,本沒有要右轉上國道的意思。
太瘋狂了!
的心已經要跳出來了,全的都在往腦門上涌,這個人絕對是個變態。
真后悔上了他的車。
閉上眼,不敢再看。
巨大的撞擊聲響起。
許驚呼了一聲。
奔馳撞翻了隔離帶,在還沒曬干的瀝青路面上艱難地,慘不忍睹。
至于他們的車,來了個接近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堪堪過防撞欄,呼嘯著上了國道。
回過神來,微微抖著,一半是氣的,一半是嚇的。
“你是不是有病?”
他不以為意地聳聳肩。
許手按停了音樂,憤怒地重復了一遍:“你是不是有病?!”
很奇怪,話音剛落,老天爺就很應景地打了個響雷。
簡直是振聾發聵的一聲,伴隨著閃電,震得人心里惶惶不安,覺就要厄運臨頭。
電石火間,他踩了急剎。車子險險停在路旁,車頭差點撞上公車旁的廣告燈箱。
許慣朝前倒去,被安全帶勒得肋骨生疼。挪了個方向,還想和他理論,卻意外發現他一不靠在椅背上。
雷聲未停,一聲接一聲,炸得人頭皮發麻。
他的眼神空,迅速從臉上褪去。
沒了剛才的囂張乖戾,只有毫無生命力的頹敗。
許愣住,小心翼翼地試探:“怎麼了?”
他沒說話,額頭上開始滲出細細的汗,眼底猩紅,像是陷了什麼可怕的回憶。
沒學過心理學,不過這幅樣子看上去絕對是有問題的。
到底什麼鬼?難道是怕打雷麼?
遲疑片刻,重新開了音樂,隨后調到最大,很快蓋過了雷聲。
許久,他恢復過來,再看向的時候,目森冷。
那是怎樣的眼神呢?
許覺得,應該是被撞破想要殺人滅口的那種。
果然,下一刻,他就冷道:“下車。”
許張了張口,沒有功說出心的想法就被趕下了車。為了自安全著想,順手拿走了后排的雨傘,同時出于泄憤心理,關門的力道用了十。
然而,這并沒有什麼用。
跑車瞬間加速,濺起泥水,甩了一,而后揚長而去。
許氣瘋了,長柄傘了武,被狠狠在空中揮了兩下。
在心底暗暗發誓,最好別再讓我見到你。
不然,今日所,我一定加倍奉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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