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鄭氏原先只以為自己這個兒無非便是口舌不饒人的主子而已,哪裡能想到還會做出這樣的事。
氣得指著梅嵐,幾乎都要說不出話來了。
史嬤嬤一開始見況不對,早就將其他人遣出了門,只留下梅盈在旁邊陪著。
「母親,你怕什麼,我料理了,咱們家不就太平了嗎?」梅嵐仍舊不明所以道。
鄭氏終於被給氣笑了。
「我們家裡何時不太平了,在我眼裡算個什麼東西?頂多就是個煩人的蒼蠅而已,哪裡需要你提著殺豬刀去打殺一隻蒼蠅?」
梅嵐見鄭氏似乎真的了怒,又帶著幾分哀求看向梅盈,希對方能替自己求個。
梅盈卻歎了口氣,對說道:「妹妹這回行事是有些魯莽了,你可有想過,一旦這個事敗,你將會面臨什麼下場?」
梅嵐聽了這話,表才怔住了。
事敗……
那梅嵐在旁人眼中就會徹底為一個陷害親姐的狠毒子。
還不僅僅是如此,旁人還會質疑鄭氏,質疑梅嵐這樣年紀輕輕的姑娘背後是否了母親的唆使,質疑鄭氏教,甚至質疑整個梅府的家風。
「不會敗的……」梅嵐終於出了幾分害怕的神,低聲說道。
「不會敗?我這還沒有問你你便自己全都告訴我了,就你這蠢鈍的腦子也敢做出這種事來,分明就是上趕著往別人手裡塞把柄。
你告訴我,若那小丫頭那般好對付,是怎麼全須全尾的回來的?若是真的信了你的話,又憑什麼還敢回來睡?你可長點心吧!」
梅嵐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
以及,本就沒想到那個看起來花瓶一樣的姐姐,竟然也會跟耍心眼?
「母親,都是,定然是什麼都知道了,會不會說出去……」梅嵐頓時擔憂不已。
鄭氏狠狠瞪了一眼,道:「你這會兒便知道怕了,你給我聽好了,今日這樁事不會有任何人知道,那丫頭既這般會裝傻充愣,你只要不再捅婁子,也只能繼續裝下去,然而我今日斥責你的事必然會傳到外人耳中,是以今日回程你便給我跪到祠堂裡去好好認罰。」
「母親,方才那丫鬟又要如何置?」梅盈遲疑地問道。
鄭氏聽這話,才抬頭欣地看了一眼,「你可比細心多了,至還能想到這一點,那個丫鬟賣進來便是死契,回去便尋個名目將打死,至於那個拿了嵐兒金簪的男人挖地三尺都要將他給我找出來。」
梅嵐聽到「打死」幾個字便嚇得小臉蒼白,再不敢多說半個字了。
鄭氏是個曆事已久的人了,早上雖理了這樣一遭稀爛的事,但對外仍舊能夠面不改地繼續跪佛祈求。
只等時辰一到,便帶著梅家幾個姑娘一起回府。
梅嵐似了不小的驚嚇,途中話都變得了。
梅舒本想將昨夜的事說出,卻察覺到們待自己十分晦的態度,令反倒為此困,一時也沒能說出。
只是一回去,鄭氏便對道:「你與嵐兒在寺廟中不能同心同德,心意已然是不誠,我原盼著你們姐妹相親,卻沒想到你們在外都會如此不和。
在那寺廟之中我也不好對你們過多苛責,所以回來家中,我便罰你二人跪祠堂徹夜思過,你可有話要說?」
梅舒了,看著鄭氏看似溫和實則冰冷的目,自然也就說不出什麼話來了。
再是遲鈍,也看出來對方並沒有要給選擇的機會。
待梅舒離開,鄭氏臉上的表便愈發複雜了。
「嬤嬤覺得到底是真傻還是假傻?」
史嬤嬤聽了這話,便道:「在奴婢看來,是真傻,可經了嵐姐兒那事之後,奴婢也糊塗了。」
若是真傻,怎麼能全須全尾的回來呢?
鄭氏搖了搖頭,道:「我姑且管不了這麼多了,橫豎只要膽敢提起此事連累我嵐兒半分,我便定然會不顧一切付出代價。」
在鄭氏方才對梅舒說話之時,心中便有千百個念想轉過,甚至想,只要這個庶敢提出此事作為要脅,哪怕是將對方捂死在閨閣之中,都是使得的。
然而梅舒沒有開口,鄭氏也沒有了豁出去的必要。
從另一個角度看來,梅舒好似又在不知不覺中避過了一劫,卻人不知是何種運氣,又是何種不幸。
等晚膳用畢,梅舒與梅嵐兩個姑娘便被人送到了冷清的梅家祠堂中。
梅嵐似乎哭過一般,一雙眼睛還有些紅。
梅舒跪在團上,還如跪大殿金佛一般,都是一個表,一個姿勢。
梅嵐想到自己被戲耍,心裡便愈發不能忍了。
「姐姐裝得這樣辛苦,難道就不想歇一歇嗎?」梅嵐略怪氣說道。
梅舒掃了一眼,覺得說得極有道理,便慢吞吞地由跪姿變了跪坐姿態。
梅嵐無語,隨即又是一聲冷哼,道:「姐姐喜歡跪就好好跪吧,可不是只有你一個人會裝。」
說著便猛地往前一撲,還特意手翻了一個花瓶,發出了響聲引來人進來。
「呀,四姑娘昏倒了……」外頭守門的丫鬟見了便忙去人過來。
不一會兒,便來了兩個婆子著急忙慌的將梅嵐給扶走了。
梅舒邊的碧芙恰好也趕了過來,見狀對梅舒道:「我方才還以為是姑娘暈了過去,沒想到竟是那四姑娘先暈了。」
梅舒看著什麼都沒有說。
然而碧芙卻極是心疼這副模樣。
「姑娘,不若咱們也暈了吧,暈了就能早些回去休息了。」碧芙小聲說道。
梅舒輕輕搖了搖頭,道:「暈了,母親會心疼,我暈了,不會有人心疼。」
梅嵐有底氣有後盾,自然是想暈就暈了,而梅舒不一樣。
邊只有一個碧芙,就算暈了過去,鄭氏一聲令下,便是碧芙都是不能上前去攙扶的。
「碧芙姐姐,你家姑娘還在罰中,可不能再繼續說話了,被夫人知道了,只怕又要不高興了。」外頭丫鬟提醒道。
梅舒便道:「你回去吧,待天一亮我便也回了。」
碧芙礙於份,只能朝福了福,轉便出了門去。
那丫鬟見人走了,又覺夜風寒冷,跪在祠堂裡的姑娘影單薄,極是羸弱不堪,也生出一憐憫之意,手要將對方後的門關上。
「別關——」
梅舒忽然阻止了。
那丫鬟錯愕道:「可是夜裡冷,姑娘子熬得住嗎?」
梅舒側眸看著,目瑩瑩,映著祠堂裡的燈火,極是婉。
「我不冷。」
的語氣細弱得似乎都沒有風聲大,丫鬟卻好似在恍惚間看到眼中藏在深的恐懼。
一種極難訴說的恐懼。
「開著門,就不那麼悶了。」梅舒對說道。
丫鬟的手終於從門板上拿開了,心底卻也愈發疑。
偌大的房間,難道關上了房門還能覺得悶。
這又不是棺材……
覺得莫名其妙,困意上湧,便打了個哈欠回下房去歇息了。
終於,四下裡再沒有一個人了。
梅舒便靜靜地跪在團上,忽然就忍不住回想起同王氏在江南水岸的那段時日。
那時候,梅舒便每日躲在屋子裡,王氏都不許出去見人。
「母親,鞋子腳……」
小姑娘怯生生地鼓起勇氣告訴母親。
然而王氏僅是皺了皺眉,道:「你的腳怎麼又長了?」
小姑娘眼中含著水霧道:「母親,我的腳好疼,我想著腳走路……」
「你是不是忘記了我說過的話?」王氏將拉到懷裡輕輕安,「子說話要細聲慢語,你是不是又不記得啦?」
小姑娘臉上的神怔了怔,隨即將聲音調整得極為細弱,還是哀求著母親,「母親,我真的不想穿鞋子了,我想著腳走路。」
王氏的表忽然就冷了下來。
「孩子的腳不可以長那麼大。」
小姑娘眼中的淚登時便落了下來,淚痕糊了滿臉,「可是腳好疼,腳指頭疼,腳底也疼,母親,舒兒怕疼……」
王氏道:「若你這都忍不了,那就學人家拿布將腳裹上,待那腳長畸形模樣,套上鞋也是一樣好看的。」
小姑娘驚恐地連連搖頭。
「那就聽我的話,待時候到了母親就給你換鞋子,現在一,一它就不長了,舒兒乖啊。」
王氏莞爾一笑,眉眼忽然又溫如水般,了的臉,說:「我的舒兒是個天生的尤,這樣好的底子,可不能糟蹋了。」
小姑娘被摟在懷裡,卻渾僵。
尤是什麼?
不想做……尤啊。
想和外面其他的小姑娘一起去玩,想穿合腳的鞋子,哪怕著腳都。
可是母親給立下了好多的規矩,還有好多的懲罰。
那些懲罰可怕極了,可怕的讓不敢忤逆半分。
於是漸漸的就好像真的變了一個花瓶,由最初的一團泥坯,任由王氏塑形,乃至從火中出爐,來到梅府的時候,便是個了型的花瓶。
後來王氏說,只有為梅府的兒,養在深閨之中,才不會任意被人搶掠了去。
天不知何時亮的,史嬤嬤奉了鄭氏的命令特意前來祠堂查看,卻看到那個小姑娘不知什麼時候就趴在地上睡著了。
小姑娘面蒼白,影弱,臉上的淚痕卻尤未幹,仿佛夢裡夢見了什麼傷心事,秀氣的眉頭都顰在了一,淡的好似還咬破了個口子。
可憐,真是可憐見的。
便是史嬤嬤都忍不住生出了一容。
「將抱回去吧,只要自己不作怪,夫人會賜平安的。」史嬤嬤吩咐了外面的婆子,又回頭瞥了一眼小姑娘。
只要不越過了家中兩個嫡頭上去,夫人也不會趕盡殺絕非要走投無路。
只是嫁了出去以後,又有哪個人家能庇佑得了?
平民之妻可搶可奪,富人之妾是玩還可轉贈,即便遇到個願意真心待的男子,也未必能留得住。
怪就怪投了個妖胎,過不得尋常日子了。
史嬤嬤對那丁點憐憫也戛然而止,又恢復原先那副冷肅模樣。
梅舒回去後足足睡到了晌午後,碧芙伺候洗漱換了服,才緩緩進了些食。
「方才二姑娘過來看過了姑娘,說是姑娘了委屈,心裡都明白。」碧芙說道。
梅舒一邊盛了湯喝,一邊卻想著梅盈的模樣,想來想去,腦中只有對方和溫婉的模樣。
比起梅家的其他人,梅盈待的態度竟算是最好的一個。
「我知道了。」梅舒剛喝完一碗湯,卻見梅盈帶著一個丫鬟從外面進來。
「妹妹竟已經醒來了,我方才看過了你便回去著人做了糕點,這不剛一做好,便給妹妹送過來了。」梅盈拉住的手,很是親昵。
梅舒細聲道了謝,梅盈便拉著往人榻上坐下。
「為了那個不爭氣的嵐兒,昨兒夜裡可是委屈你了。」梅盈說道。
梅舒見待自己極是溫,也尋不出什麼客套話來回,隻小聲道:「我結實一些,才沒能暈,也算不得委屈。」
說的無心,卻梅盈的神僵了僵。
只當梅舒在暗暗嘲諷著們,畢竟若梅舒這子骨還結實,那梅嵐豈不就是個蠻牛?
好在梅盈慣會應付一些尷尬的場景,只笑著轉移了這話題,道:「已是開春,我想著你平日裡不怎麼裝扮,飾又,我恰好也短缺些東西,想你一道去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