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市現在的市委辦公樓是老樓,那是一棟九層高的複古風格的建築,基礎堅固夯實,結構簡單牢固,特別是那青銅般的特種型號的青磚,如今已經早已見不到了,整棟大樓從裡到外都著一子瓷實勁,再細看去,幾乎每塊青磚磚上都有著被風雨侵蝕的印記,那些印記就如同被銘刻的魔法符號,為這棟大樓帶來某種不知名的魔力,讓所有路過的人仰,那是對權力的頂禮拜。
新的辦公大樓早在去年就開始建設,如今主工程已經完了百分之八十,只剩下一些掃尾工作,據說很快就能結束,機關裡的小青年們都盼著早點搬過去,隻是市委張書記似乎對這裡很是留,經常對於書說真舍不得離開啊,這幾年呆在這裡的時間,比住在家裡的都多,於書就笑著說書記把心思都撲在工作上了,如今像您這樣的人民公仆真是越來越了。
周一上午,周書長此時坐在市委書記的辦公室裡,細致地匯報著幾天前省城之行取得的果,上周由於張書記隨省委副書記一行,到南方發達地區進行參觀考察,所以周松林一直沒有機會匯報工作,張書記一回來,他就趕忙到辦公室門口等,在外面足足坐了將近半個多小時,於書終於從裡面出來,客氣地向周松林點頭道:“書長,張書記有請。”
辦公室裡,市委書記張手裡夾著一煙,笑瞇瞇地聽著,他個子不高,但派頭十足,仰著子坐在轉椅上,雙很自然地叉,右腳不時地抬起,放下。
而材遠比他高大許多的周松林此時卻顯得恭敬得許多,坐姿稍稍前傾,雙手平放在膝蓋上,說話的聲音清晰而低沉。
“松林,辛苦了。”聽完周書長的匯報,張微微向前欠了欠子,好像是在表示對周松林的客氣,又好像隻是隨手彈掉煙灰,作輕巧而寫意。
聽到張稱呼他松林而非書長,或者松林同志,周書長就知道書記對自己此次的工作極為滿意,就微笑著說:“王部長不在,我辛苦些也是應該的。”
這句話裡面也暗藏玄機,本來類似這種事,都是要由宣傳部出面,不必勞煩委辦,但周松林已經知道這次事件宣傳部所扮演的角,所以提出王部長來投石問路。
果然,在聽到王部長三個字的時候,張的眉頭就微微了幾下,臉上的神開始凝重起來,開口問:“松林,你怎麼看?”
周書長捕捉到了張表中的細微變化,就更加確定了王思宇講過的話,紀委恐怕一直在查王部長,他於是下定決心,著張書記的臉,沉聲道:“宣傳部裡有鬼!”
“啪!”張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整個人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慢慢走出辦公桌,轉站在窗前,留給周松林一個偉岸的背影。
周書長的手心裡不有些冒汗,不知道自己剛才的表態是否有些過於激進,引發了張書記的不滿。
“松林,你說得太對了,宣傳部裡不但有鬼,而且還有隻大鬼。”張轉過子,目落在周松林的臉上,靜靜地觀察他的反應。
周松林一顆懸著的心終於落地,毫無疑問,這次,他猜對了,他坐直子,臉上帶著微笑,神坦然地注視著張。
張微微點了點頭,坐在周松林旁邊的沙發上,接著說道:“松林同志,他玩的是一招敲山震虎啊,這是在公然向我們示威啊。”
周松林知道張口中的他是誰,雖然礙於相關紀律,在調查結果出來之前,張書記還要遵守保制度,但這句話無疑已經坐實了外面的傳言。
“書記,紀委那邊?”
周松林沒有把話說完,張拍拍他的肩膀,站起來,又回到辦公桌後,端起茶杯,吹了吹熱氣,才喝了一口,皺眉道:“魏明倫這個同志,不善於打攻堅戰。”
周松林知道進展緩慢,張書記這是在委婉地批評紀委魏書記,就歎口氣說:“時間迫啊。”
張知道周松林這句話的意思,王秋生在中央黨校學習已經半年多了,最多再過半年就要回來,這個時候如果不抓住有利時機,到時恐怕更要困難重重。
“松林,你點子多,說來聽聽。”張微笑著瞇起雙眼,坐在椅子上,似乎在閉目養神,又好像在側耳傾聽。
周松林早有準備,他相信自己設定的方案還是比較穩妥的,進可攻,退可守,周書記聽了應該會滿意。
周松林把子坐直了些:“那邊有點急了,這樣不好,如果他不擇手段地出牌,會影響我市安定團結的大好局面,我的建議是,外松,調查組明面上要先解散了。”
說完他停頓下來,張微微皺眉,輕聲說:“繼續說!”
周松林忙道:“我們可以重新立聯合調查組,人不要多,要,要可靠,三兩個就可以,從紀委調一名幹部過來直接管理,辦公的地點就在委辦的綜合三科,前陣子三科科長病退,二科跟暫時三科合並,這次可以分出來,等調查結果有了重大進展,再重新將案件送回紀委監察室。”
張聽完猶豫一下,就搖頭道:“調查組不能撤,裡面有省紀委的同志,撤了不好跟上面代,再說也影響進度,你的建議很好,我看咱們兩條走路,書三科這就分出來,幫著打打外圍,但要注意做好保工作,這件事你要親自過問,要抓辦。”
隨後張又於書進來,吩咐他領著周書長去紀委調閱相關卷宗。
王思宇所在的辦公室是綜合二科,位置在三樓,是最大的一間,有八十多平方,但因為辦公室裡人太多,所以還是顯得有些擁,二十幾張老式辦公桌佔了大半的地方,還有很多辦公設備,電腦打印機複印件等設施都被七八糟地堆在角落裡,顯得屋裡很是凌。
原本二科沒有這麼多人,但自從三科科長辦了病退後,兩個科室就合並了,這個建議是鄭大鈞最先提議的,說是以前二科三科間總為蒜皮的事扯皮,為了便於管理,乾脆直接合並,都在一起辦公,等以後確實有需要時再分開,周書長見他說得也有些道理,就點頭同意了。
王思宇正埋頭修改一份市建委送來的文件,這份文件顯然是新人做的,不但行文格式搞得不倫不類,就連市委領導的先後順序也給搞了,非常委的領導跑到常委前面去了,這不是胡鬧嘛,這類常識的錯誤,也隻有剛剛參加工作的新科員才能犯,他正低頭忙著,鄭大鈞邁步走了進來,特意在他面前逗留了一會,然後‘咳咳’咳嗽兩聲,王思宇以為他是在向自己發出和解信號,趕忙站起來,輕聲道:“鄭主任好。”
誰知道鄭大鈞本沒有接茬,隻是在鼻子裡‘哼’了一聲,就耀武揚威地背著手走了出去。
王思宇正納悶時,辦公室的門被輕輕推開,綜合二科科長王大偉邁步走了進來。
王大偉徑直走到王思宇面前,將手裡一個檔案袋放在桌子上,隨後輕輕敲了敲桌子,低聲道:“小王啊,你是怎麼得罪鄭主任了?怎麼被發配了?去青山縣林業局沙崗子林場調研三個月,嘿!好家夥,發配邊疆啊。”
聽了王大偉的話,王思宇不一愣,上周相安無事,他原本以為事早已過去了,沒想到鄭大鈞的報復還是來了,隻是比預料中要遲上幾天罷了。
“也沒什麼,就是幾天前在省城吵了兩句,我都快忘了,沒想到他還記著。”說完這句,王思宇不有些好笑,難怪他鄭大鈞馬屁拍得震天響,卻始終得不到上面的重視,怕是上面也知道鄭大鈞的度量太小,沒有容人之量,乾不了啥大事。但轉念一想,人家堂堂一個副級幹部,被自己一個小科員當面頂撞,這口惡氣當然是要出了。
王大偉聽後嘿嘿一笑,豎起拇指,在王思宇面前晃了晃,低聲笑道:“你小子牛,有種!居然敢去惹他!這回可夠你喝一壺的了。”
王大偉是跟鄭大鈞同年參加工作的,一直都被鄭大鈞得死死的,但他敢怒不敢言,在機關裡就是這樣,隻要還想再進步,就不能跟頂頭上司對著乾,隻能把自己的那點脾氣全都閹割點,把棱角磨沒了,然後靜靜等待時機。
他本來見鄭大鈞總找王思宇做事,還以為王思宇是鄭大鈞親近的人,所以平時也沒給王思宇臉看,但這次見王思宇被鄭大鈞使絆子,就不由得有些憤憤不平,低頭湊到王思宇的耳邊,輕聲道:“把手頭的活接一下,上午就出發,有意見可以向上面反映嘛,委辦上面還有書長呢,又不是他鄭大鈞一手遮天。”
說完後,王大偉也如同鄭大鈞一般,背著手在辦公室裡轉了一圈,跟幾個科員閑聊幾句,就轉離開。
王思宇知道他在挑唆自己去給鄭大鈞找麻煩,在心底就有些瞧不起他,自己被人家吃得死死的,卻總還想拿別人當槍使,王思宇當然不會去做那種傻事,那樣做的結果除了給上級領導留下極壞的印象外,沒有任何益,發配就發配,三個月而已,反正在這裡也一樣被穿小鞋,出去更清淨。
更何況,他現在很需要找個清靜的地方想清楚,以後該怎麼面對張倩影,又該怎麼去面對趙帆,這件事現在對他來說才是頭等大事,假如三個人的關系理不好,很可能會出現王思宇不願面對的局面, 但王思宇已經發覺,無論自己之前再怎麼下定決心,隻要單獨和張倩影在一起,他的思維就會失去控制,就會有衝撞那道德的底線的強烈衝,而這一切,似乎並不是從那次公車上的一次意外開始的。
王思宇昨晚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為什麼以前趙帆夫婦為自己介紹朋友,自己都會從心底發生抵,比如黃雅莉也算是很有魅力的人了,但為什麼自己就是看不慣呢?
王思宇昨晚閉著眼睛想了整整一夜,把這些年來所有與趙帆和張倩影有關的片段都翻了出來,重新做了梳理,直到凌晨兩三點鍾,他終於想通了,其實自己心裡其實早就有了張倩影的影子,否則,他不會容忍趙帆那麼久,事實上,上了大學以後,王思宇就對趙帆疏遠了很多,因為這個朋友總是讓他失。
但似乎從見到張倩影的第一眼時開始,自己就已經對產生了好,所以才會努力維系與趙帆的,才會經常找著機會去趙帆家蹭飯,才會開玩笑說讓嫂子幫忙洗服,也才會經常給張倩影買些禮,才會拿那些人和張倩影比較,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麼的自然,那麼的順理章。
最初種下的那粒種子,一直沒有得到適宜的溫度和充足的養分,所以才長時間地保持在休眠狀態,然而,這些天突然發生的一連串的巧合,使得這粒種子終於蘇醒了,開始在心中生發芽,如野草一般瘋狂地滋長。
王思宇現在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他很迷張倩影,而且和絕大多數男人一樣,對這個尤有非分之想,夢想著有一天能接近,征服,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