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地睜開眼來，陸爲民只覺自己腔子裡的心臟砰砰如經歷了一番劇烈運般狂跳，從心臟裡泵出來的迅速流到每一個部位，背上冷汗涔涔，四肢卻有些發冷。

他竭力想要控制住自己飄忽的意識。

這是在哪裡？

目終於定格在老舊的天花板上，一盞白熾燈泡孤零零的懸掛在天花板正中間。

這種沒有吊頂的天花板似乎十分悉，卻又闊別太久，老式的蘇式風格的紅磚舊樓房，195廠裡的宿舍不都是這種風格麼？

自己怎麼會在這裡，難道說車禍沒有讓自己傷？

不可能，當時葉蔓角涌出的沫和後來大口大口吐出的塊，以及自己腔肋骨的破碎即便是現在他也能清晰的覺得到，意識模糊只是短暫的幾秒鐘時間之後，便再也想不起來了。

陸爲民了一聲，下意識的了發脹的太，只覺得自己腦袋有些暈暈乎乎，思維也想凝滯了一般，就像是昏睡了很久，有些發木。

他總覺哪裡有些不大對勁兒，卻又說不出來，突然間他發現自己的雙手似乎有些變化。

他了眼睛再看自己手掌，怎麼這樣勻淨飽滿，再看看胳膊，彎曲起來，發達的肱二頭竟然浮現了出來，陸爲民懵了。

這是怎麼一回事兒？肱二頭？這東西已經在自己上消失了多年了？應該至有十多年了。

他下意識的了自己的小腹，平坦而富有彈，塊狀而現，而多年酒足飯飽加麻將桌上的生活形的贅竟然消失無蹤。

陸爲民大駭，出什麼狀況了，難道出一次車禍進醫院，就讓自己全也發生了這樣大變化？

呼的一聲坐了起來，陸爲民四下張，發現自己上不是習慣穿的普萊詩襯，而是一件有些簡陋的圓領舊汗衫，這是怎麼一回事？

淡淡的青椒炒豆豉香味兒在鼻息間縈繞，已經有多久沒有聞到過這樣悉的味道了。

自打母親三年前去世之後，陸爲民就再也沒有聞到過這樣的香味，二姐也能做豆豉，但是比起母親的水準還要差一截，陸爲民始終無法忘卻母親親手製作的豆豉。

今兒個是怎麼了，難道是幻覺？車禍自己傷太重產生的幻覺，不像啊，陸爲民用右手使勁兒掐了一下自己左臂的肱二頭，一陣劇痛傳來，讓他意識到這不是幻覺，而是實實在在的現實。

適應了室的線，陸爲民努力的觀察著四周。

沒錯，眼前這一切是如此悉，他曾經在這個房間裡生活了三年。

讀大學之前的三年高中時代，他都在這張牀上度過夜晚，而上這件有些老舊的圓領汗衫不就是自己撿著父親用過的汗衫當睡用麼？

有些苦臭，這是頭宿喝多了酒的表現，陸爲民下意識的翻下地，赤足幾步走到方桌邊上，端起碩大的茶盅，咕咚咕咚一口氣把大半杯涼茶水灌了下去。

這個時候腦子裡似乎才靈起來，但是陸爲民還是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

窗外的法國梧桐將生活區的道路遮得嚴嚴實實，知了正在拼命的嘶著，幾個退休太婆正在樹下談論著，一個有些悉的清瘦影騎著自行車從窗外駛過，那是誰？

陸爲民努力的回憶著，猛然想起來，這不是莫老師麼？

自己高中時代的班主任老師。

自己原來在老家南潭讀初中時英語底子不好，到了195廠子弟校來讀高中時才覺察到差距，這位班主任老師對自己相當好，也給了自己不幫助，讓自己的英語水準在高中三年裡迅速趕上來，也爲自己高考考上嶺南大學立下汗馬功勞。

莫老師？自己有多年沒有見到他了？八年還是十年？記憶中似乎在自己擔任隆泰縣教育局局長時曾經在參加市裡教育系統一個會議時見過他，當時他已經快要退休了，怎麼今日看上去他好像比上一次見到時候年輕了不？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陸爲民駭然的四下打量，沒錯，這不是自己原來的家麼？

可是……，陸爲民目落在牆上的那本質地糙的檯曆上，剛剛被撕去也一頁。

1990年7月8日！星期天！印刷得很糙的檯曆上清晰的幾個紅字映眼簾。

這是父親的習慣，每天早晨起牀就要去撕去一頁檯曆，然後在今天的檯曆上寫上要做的事。

這個習慣也一直影響著自己，雖然自己沒有養寫日記的習慣，但是去也學著父親將每天必須要做的事按照重要要的程度寫下來，每天儘可能不超過三件，據說這是最有效率的工作方式，而這個習慣也已經伴隨了自己二十多年了，可是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爲什麼日曆上會顯示出二十一年前的時間？！

陸爲民可以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也可以不相信自己的意識，但是他卻無法不相信自己的覺，全上下的輕鬆和那種難以言喻的悉。

陸爲民呆呆的坐在牀上，沉浸在這種異樣的氛圍中，他不敢走出門，他怕自己接不了，是大喜過，還是茫然無措，抑或是空歡喜一場，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會是一種什麼樣的覺。

就在陸爲民彷徨和茫然兩種緒錯控制著他的心神時，門外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如此悉的腳步，只能存在於記憶中，他有些不敢置信。

咯吱一聲，門被掀開來，母親悉的影出現在門口，手中菜籃子裡裝著一把小蔥和芹菜，還有一塊五花，“三子，醒了？昨晚和誰喝那麼多酒？子是自個兒的，年輕時候不覺得，老了你就知道了，多喝點水！”

“媽，沒事兒，就這一回，我沒事兒了。”陸爲民聲音有些低沉，看見母親關心的眼神，一熱流從腔涌起，讓他眼角不住有些溼潤了。

母親輕輕嘆了一口氣，放下手中菜籃子，“三子，我知道你心裡難，見你這樣，你爸昨晚也沒睡好，今早一大早就出去了，咱們家裡也只有這麼大能耐，你爸擱不下那張臉，你也別怨你爸。”

陸爲民深深吸了一口氣，1990年7月7日，盧橋事變五十三週年紀念日，他記憶相當深刻。

不是因爲那一天是盧橋事變五十三週年的緣故，而是自己分配回老家南潭的消息已經確定了。

半個月前，195廠黨委會上否決了原來同意自己進廠的意見，只接雙職工子弟，而自己是一個半邊戶子弟，戶口也不在廠裡，於是以這個先例不能破爲由，自己被拒之門外了。

先前的許多努力都了白費，希變了泡影。

而正因爲這個原因，自己不得不回老家——自己戶口所在地黎地區南潭縣，而且還會因爲之前沒有來得及做任何工作，被分配到最偏遠的東陂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