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初愣愣地盯著面前半碗飯看,人已經沒人影了,跟一陣風似的。
食堂大門敞著。
接著又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門口跑過數道影,日下,是他們不管不顧,勇往直前的影,南初似乎看見他們腳下有灰塵在飛。
……
其他隊員在午休,林陸驍第一個沖到車庫,快速換上消防服,耳邊掛著跟耳機線,一邊聽接線員匯報現場的況,一邊低頭看表,不到一分鐘,人員備齊,他跳上車,吩咐隊員發車。
耳機線里還是接線員的聲音:
“北郊東區的有鳴化工廠炸,被困人員目前估計是兩百來人,都是化工廠車間的員工,區域較大,搜索起來會比較困難,還有不斷的不明發生炸,你們注意安全,已經派了三隊跟五隊過去支援。”
林陸驍看著窗外,調整耳機線,“收到。”
然后,關了。
結果車子開到門口被節目組攔住了。
導演剛聽人說這是一場特大炸案,馬不停蹄趕來,強烈希能帶上他們去現場取個景。
取景?人命關天的事兒,被人用輕飄飄這兩字帶過,不說林陸驍,就連隊員都冒著無名火。林陸驍脾氣本就差,當下也沒了好氣,讓人降下車窗,對著窗外吼了句:“讓開。”
導演被人這一吼,心里雖不悅,但在人家的地盤,不敢表現太明顯,就又說了一次,“我們之前說好了有現場實景拍攝。”
林陸驍徹底冷下臉,“實景拍攝我們后續會安排,今天這是炸案!我怕你們有命進去沒命出來,趕讓開,不然我立馬申請停止你們的錄制!”
說完升上車窗,吩咐隊員:“開車,他不讓開就碾過去。”
聲音冷了。
等車子開走,導演氣得把本子一摔,揚頭就罵后的助理,“你說他拽什麼?!拽什麼?區區一個消防中隊長,連個校都不是,你說他牛什麼?!”
助理低著頭,一言不發。
導演捋了把頭發,著氣兒,著消防車遠去的背影,怒喝一聲:“說話!”
“聽說他姥爺是個……,將。”
中年導演呼出一口氣,吹飛了他的劉海兒,“老子不知道嗎?用你提醒我?!”
……
食堂,南初低頭飯,把碗里剩下的全都吃完。
阿姨嘆著氣兒出來,把林陸驍的碗端走,邊收拾邊說,“總是這樣,忙起來,飯也吃不上整口的。”
南初停下作,抬頭看阿姨。
食堂阿姨沖笑笑,“你多吃點,不夠我再給你盛,里頭還有,等林隊長回來,我再給他重新弄。”
“他們經常這樣?”
阿姨見多了這樣的場面,“人家報警又不會管你是不是飯點兒睡點兒的。”
確實。
大多數人混淆了概念,消防公安醫生護士各行業都一樣,其中辛酸苦辣只有自己會過才清楚,南初剛來時聽邵一九講過一個事兒。
大概也就前幾個月,他們接到一個報警電話,來自北潯市某別墅區,一老太太的貓卡樹上,兒子報警,公安讓找消防,轉手又打了消防電話,那天剛好邵一九當班,他找了兩個隊友過去幫人上樹摘貓。
那小貓兒不知在哪兒弄傷了腳,后有點骨折,費了點時間才摘下來。
老太太的兒子一看這貓傷了,非把這責任賴他們上,認為是他們理不當把這小貓兒給弄瘸的,口氣十分惡劣,一隊友氣不過就跟人爭了兩句,結果那老太太的兒子居然說他們服務態度不好,要投訴他們。
那兒子還真去找了中隊長投訴他們,說那天出勤的消防員服務態度不好,結果剛好撞到林陸驍槍口,給人好好訓了一頓,“你給錢了?還服務態度?他們是國家公職人員,尊重是互相給的,你要不把別人當人看,別人能把你當人看?他們辛苦的時候,你們都躲在被窩里呼呼大睡呢,他們為國家犧牲的時候,你連上樹摘個貓都不敢。”
那陣邵一九被這事兒弄得有點寒心,自己滿腔熱,赴湯蹈火地為這個社會付出,得到的回報竟然是這樣,為了這事兒也悶悶不樂了好些天,直到林陸驍找到他。
邵一九跟他道歉,“對不起。”
林陸驍在他邊坐下,點了煙,手里把玩著打火機,問他:“對不起什麼?”
邵一九低著頭,悶聲:“我不該跟人吵架,有損國家軍人形象。”
林陸驍拇指食指著打火機,甩著玩,吐了口煙,“知道就行了。”
“我覺得很寒心。”
林陸驍知道這男孩有了些小緒,他沒說話,靜靜聽著他說。
“覺自己做的這些沒意義,我媽當初讓我好好讀書,我沒聽,現在當兵了好不容易有點就了,好像老天爺又給了我一掌,人家非但不激你,還認為你懶不敬業,那我們平時那些訓練算什麼,我們這辛苦是為了什麼?”
林陸驍告訴他:“我們做這些不是要人家激你,為的都是這個國家。”
邵一九冷笑,他想起那天吵架時,對方說過最重的一句話就是:“你他媽不過就是消防兵,全國最爛的兵種,你他媽那麼厲害,你有本事去當維和兵去當特種兵啊?!沒本事裝什麼。”
“人家本不拿我們當一回事。”
林陸驍把煙從邊拿下來,抬手推了一下他的腦袋,說:“不是這麼想的。”
“人家都說消防兵最弱,沒有槍。”
林陸驍勾了下角,開玩笑地說:“咱們有水槍,誰這麼說你,你拿水槍崩他,保證比反恐的M82狙擊槍還厲害。”
邵一九一下就被逗笑了,“難得你能開玩笑。”
林陸驍叼著煙,一挑眉,蠻認真地說:“我說認真的。”
男孩緒被收拾得差不多了。
兩人站起來,日青頭,不遠是蒼翠的群山,影影綽綽,山頭被籠上一層輕紗。
“林隊,你為什麼要進消防隊呢,按你的條件其實你可以去特種部隊。”
林陸驍把煙掐了,著眼前青綠一片,視野開闊,“去哪兒都一樣,都是這個國家,你想想,邊境士兵守護的是這個國家領土,而我們是守護這個國家的子民和財產。所以,盡管這社會總會存在那麼一兩個渣滓,但咱不能把本職工作忘了。只要他們一天是這個國家的公民,我們就有義務保護他們,就算下次在火場上看見那人渣,雖然你惡心他,但是你還得把他救出來,也許可能因此還會丟了你自己的命,但你還得這麼做,這才是合格的消防兵。明白?”
邵一九明白,何嘗不明白,就連南初就能明白他們的肩上的擔子,一個個都是二十出頭的小伙子,可上的擔子也沒見得比誰輕。
南初忽然有點理解林陸驍這子的養了。
他也是正常男人,會有七六,也有討厭的人,可到了火場了,不管他有多麼看不上那人,可他還得拼上自己的命救他。
這是他的大義和大。
南初沉默地把自己碗里的飯快速完,一抹又跟阿姨手,“來把碗給我。”
阿姨一愣,“這是林隊長吃過的,你要是沒吃飽,我去里頭再給你弄點。”
南初堅持著手,眼睛閃閃亮,說:“沒關系,隊長最討厭浪費了。”
阿姨:“你真要吃?”
南初點頭,“您給我就了。”
阿姨把碗遞給。
南初快速完,鼓鼓的肚子。
我都吃完了。
你要平安回來哦。
……
南初回到宿舍的時候,導演跟楊指導都在討論接下去的流程拍攝。
見回來,楊振剛問了兩句,南初搖搖頭表示自己沒事,“您怎麼沒去?”
楊振剛說:“我跟林隊去一個就行了,林隊特意叮囑讓我留下來看著你們,現在隊里除了傷兵都出去救援了,連幾個休假兵都被回來了,這次況急而且比較嚴重,這幾天節目組先暫停拍攝,隊長允許你們留在隊里。”
嚴黛忙問:“那我能回家嗎?能開拍了再過來。”
楊振剛想了想,“你們暫時先別,你們現在的份已經是軍人了,離隊跟歸隊都需要通過上級批準,這話也是林隊剛上車之前跟我說的,況得等他回來我們再商議。”
徐亞善解人意地說:“行,沒事,反正我最近沒戲拍,楊指導,您忙您的,不用管我們。”
嚴黛鼓著一勁兒坐在凳子上。
南初默了片刻,問楊振剛:“會有危險嗎?”
楊振剛看一眼,眼神微,剛剛接到出警電話,所有工作人員都圍著問拍攝的問題,導演還攔著非要跟拍,就連徐亞平日里友好和善的小姑娘,到了這時也只關心了一句拍攝的問題。
反倒這平日里看上去沒心沒肺的小姑娘,出乎意料地關心他們有沒有危險。
楊振剛有點,但又心寒,搖搖頭,“不知道那邊況,聽說是化工廠炸,到現在還有不明在不斷發生連環炸,這個是我們沒辦法控制的,你別心了,聽林隊說你中暑了,在宿舍好好休息一下。”
南初來了神,“林隊跟你說過我?”
楊振剛點點頭,“就剛臨走給我打得電話,特意提到你了啊。”
南初:“提到我什麼啦?”
楊振剛想了想剛剛電話里那個沉靜的聲音,“讓我看著你,別讓你犯病。”
南初自然把這犯病理解為中暑。
不知林陸驍的原話是,——那丫頭有病,你看著點,別讓趁我不在就搗。
……
楊振剛走了,寢室就剩下三兵。
節目組把手機還給們,特意叮囑不要拍照。
徐亞無所事事地開了直播跟網友聊天,吐槽訓練的辛苦,嚴黛正在看劇本,是兩個月后即將開機的一部電影,南初也參演,兩人都是配,但南初的戲份比嚴黛多一點。
嚴黛演戲確實比南初下功夫,嚴黛是真的為了自己去打拼,家境不是特別好,但人特別好強,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就努力不折手段也要想辦法拿到。不算是個有天賦的演員,很多導演雖然覺得心機,但確實敬業。
而南初相反,有天賦,但沒心沒肺,或者說本不在意這些外界的名跟利,接戲拍戲都是公司接就拍,拍個差不多,收工,也不在乎在演技多進,或者就是說沒有在娛樂圈生存下去的。
兩人是反差,這也是嚴黛看不爽的原因。
覺得南初這人有點吊兒郎當,沒上進心,任憑外面的人怎麼罵也是無于衷,前陣聽說的飆車事跡,再加上這節目,想想也是蔣格的關系。
想到這兒,心里又多了點不屑。
——裝得那麼清高,到頭來還不是要靠男人?
南初拿回手機給沈宗打了個電話,又看了下微博,黑私信又多了,瞟了眼,來來回回都是那車轱轆的話,倒也是不在意。
徐亞握著手機驚訝地喊了聲,“上熱搜了。”
嚴黛:“什麼?”
徐亞:“北郊有鳴化工廠炸,還有現場照片,你們上微博看,這次事件看來真的蠻大的。”
現在距離炸發生已經過去三個小時,因為有大v幫忙轉發,一下子登上了熱度榜。
有記者在現場直播拍照,南初就盯著那記者的微博,每張照片都會看一下,下午四點的時候,刷到一張林陸驍的側影。
在的記憶里,這個男人好像永遠都是一副干干凈凈,筆軍裝的模樣,就算私底下穿便服也是干凈的白t黑,從沒見過他滿臉灰的模樣。
后是燃紅的火,他懷里抱著的是剛從死神手里搶回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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