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武場，除了皇家父子與四位皇子的弓箭師父褚陣，巧進宮的郭伯言也在。

宣德帝雙手背后，看見遠朝這邊走來的三個孩子，他意外地挑挑眉，目在宋嘉寧臉上停留片刻，問郭伯言：“那個娃，是你新認的兒？”

郭伯言肅容道：“正是臣次嘉寧，皇上，剛進府，臣還沒安排嬤嬤教規矩，失禮之還請皇上寬恕。”

宣德帝笑了笑：“卿言重了，朕豈會跟一個小丫頭計較，不過這孩子一臉福氣相，確實招人喜歡。”

說話間，郭驍三人已經到了近前。

“父皇！”端慧公主笑容燦爛地撲到了宣德帝懷里。

宣德帝憐地抱住，拍拍兒肩膀，看向郭家兄妹。

“郭驍拜見皇上。”郭驍領頭行禮，因為常常進宮，與宣德帝了，他不必跪拜。年后，宋嘉寧提前得了郭驍指點，這會兒鼓足勇氣站在郭驍右側，微微落后一步，然后渾僵地朝宣德帝福了一福：“臣拜見皇上。”

十歲的，音本就甜濡，此時面圣心中敬畏，聲音更輕了，一副小可憐樣。

宣德帝不會過多關注一個小丫頭，示意兩個孩子免禮，宣德帝另一側，宋嘉寧的出現，卻如一縷春風，在四位皇子中吹起了一漣漪。大皇子今年十八，型健壯魁梧，武藝超群，宮中已有通房侍寢，人會吸引他，漂亮的還不足以讓他心。

二皇子十七歲，在上同樣開了竅，但與大皇子一樣，對孩子沒興趣。

三皇子趙恒，今年十五，乃大皇子一母所出的同胞兄弟，因天生口疾說話結，自孤僻不喜與人親近，無論男。現在別說一個十歲的小丫頭，便是來個國天香的妖嬈人，他也未必會正眼相看。

唯獨十三歲的四皇子，一眼就喜歡上了新來的小表妹，這種喜歡，并非男人對人的霸占，而是單純的好，就像國公府二房的郭符郭恕兄弟，有了漂亮妹妹便想多跟說幾句話，哄朝自己笑。

趁宣德帝詢問郭驍功夫練得如何時，四皇子原地不，人卻地朝宋嘉寧眉弄眼。

可惜宋嘉寧謹記“進宮不能看”的規矩，老老實實地站在繼父側，低眉順眼哪都不看。四皇子是宮里最小的皇子，宣德帝未能免俗，對幺子更縱容寵溺些，所以四皇子膽子頗大，撿起一顆小石子，并且在郭伯言犀利的注視下，準確地丟到了宋嘉寧腳邊。

宋嘉寧嚇了一跳，吃驚地了過去。

四皇子朝笑，出幾顆潔白整齊的牙齒，左右兩側各有一顆尖尖的虎牙，為年增添了幾分頑皮。宣德帝天庭飽滿氣宇軒昂，膝下皇子公主也全都是人中龍，四皇子濃眉大眼虎虎生威，放在哪兒都是鶴立群的俊俏兒郎，但此時此刻，宋嘉寧卻不控制地被四皇子邊的那個年，吸引了所有注意力。

三皇子趙恒，未來的天子。

前世宋嘉寧有幸見過一次這位潛龍，當時跪得渾麻木，狼狽地躺在地上，從下往上看，只覺得帝王山岳一般巍峨高大，如玉臉龐也似雨后山巔縈繞的水霧，朦朧不清，只能憑覺斷定他必是俊無儔，只能模糊地到帝王上與生俱來的清貴雍容。

如今，真真切切地領略到了三皇子的風采。十五歲的他，量尚未長開，更像山間一株獨自生長的蒼翠杉樹，修長拔，世獨立。四皇子濃眉大眼，三皇子眉目清秀，非常地俊逸風流，可他眼如云霧，冷寂不帶任何，淡淡地瞥過來，仿佛有清清涼涼的雨落在心頭……

涼意席卷全，宋嘉寧陡然清醒，就見三皇子已經移開視線，剛剛那一眼恍惚如夢。

宋嘉寧突然誰都不敢看了，重新低頭，沒瞧見四皇子失的臉龐。

弓弩箭靶準備完畢，皇子們的考校即將開始。

“父皇，干比沒意思，咱們賭一把吧？請褚師父當莊。”端慧公主聲音清脆，怎麼好玩怎麼來。

宣德帝寵溺地笑：“好，那你準備押誰贏？”

端慧公主瞄眼郭驍，從香囊中取出一塊兒銀錠子，大大方方道：“我押驍表哥。”

“端慧你行，胳膊肘往外拐，看我以后還給不給你帶禮。”大皇子一邊拉弓一邊朗聲打趣道。諸位皇子中，他容貌最似宣德帝，儀表堂堂威風凜凜，乃宣德帝最重的兒子，也是目前唯一一位可以進中書省旁聽政事的皇子，足見宣德帝對長子寄予的厚。

端慧公主嘿嘿笑：“你們四個都是我皇兄，我誰都不能偏心，只好押驍表哥了。”

大皇子哼了哼，被青睞的郭驍亦不見任何喜意。

端慧公主高興地將銀錠子給弓箭師父褚陣。宣德帝看眼長子，命太監拿出二十兩銀，押寶小兒四皇子。誰會勝出，眾人心中都已有答案，既然皇上故意押錯了，郭伯言便取出十兩銀錠子，押寶大皇子。

“嘉寧覺得誰會贏？”兒不懂事，宣德帝卻要恤郭伯言的之心，慈地問宋嘉寧。

宋嘉寧本沒料到自己也會參與其中，面對宣德帝似笑非笑的眼睛，頓時無措起來。

郭伯言遞給兒一塊兒銀錠子，笑著安道：“嘉寧不用張，想押誰就押誰。”

宋嘉寧接過銀子，瞄了眼三皇子的位置。一共五個人比試，現在就剩二皇子、三皇子沒人選了，誰不想有人看好自己呢？如果兩人都在期待的肯定，押寶別人就是得罪兩個皇子，必須二選一的話，宋嘉寧再傻，也知道要選三皇子啊。

別看三皇子現在不顯山不水，但他可是未來的帝王，萬萬不能得罪。

“我押三殿下。”邊都是貴人，每一道目都是力，宋嘉寧紅著臉說了出來，言罷忐忑地向三皇子，想看看對方是什麼態度，卻見三皇子低頭挑撥弓弦，恍若未聞。宋嘉寧莫名不安，這個三皇子，到底在想什麼呢？半點喜怒都不，太高深莫測了。

趙恒在想什麼？

漫不經心掃過遠那抹影，他云霧縈繞的眼底深，起一點徹骨寒意。整個京城都知道他有口疾，都知道“三皇子資質平庸，文不武不就”，最不皇上待見，郭伯言的繼選他，是故意諷刺他，還是看他可憐，同同他？

哪個他都不喜。

二皇子完后，趙恒拉弓引箭，瞄準箭靶紅心之外，松手，羽箭急而出，瞬間沒主人瞄準的位置。右側傳來二皇子一聲憾嘆息，趙恒面無表，轉時不著痕跡地看了看宋嘉寧。宋嘉寧正著脖子遙箭靶，發現三皇子偏了，大皇子、二皇子都正中靶心，張地攥住襟，怕三皇子的最差，他不高興。

在宋嘉寧眼里，宣德帝是老皇上，三皇子是小皇上，皇上輸了，能不嚴重嗎？

趙恒收回視線，第二比試，他繼續瞄準紅心外側，然而松手之前，腦海中意外閃現一個胖丫頭為他張攥手的樣子。目微，趙恒手臂稍稍下移。

“嗖”的一聲，羽箭正中靶心。

“好！”觀戰的大皇子由衷贊道，他當親哥哥的，自然希弟弟出彩。

趙恒波瀾不驚，余轉向宋嘉寧。宋嘉寧著三皇子的箭靶，高興極了，杏眼明亮水潤，桃花似的小臉好像都比前一刻更漂亮了，燦爛喜人。察覺胖丫頭要看過來，趙恒淡淡別開眼，視線無意掠過宣德帝。

宣德帝龍平靜，只在四皇子中靶心后，贊許地笑了。

趙恒不羨不妒。

他知道自己是結，年的他，曾刻苦讀書勤于練武，希用聰慧彌補缺陷。八歲的二哥解不出來的題目，六歲的他輕松應對，答完了，他期待地觀察父皇，父皇果然龍大悅，然而那高興只持續了短短幾瞬，就在他暗暗滿足的時候，父皇他腦袋，輕輕嘆了口氣：“我兒天資聰穎，可惜……”

可惜是個結嗎？

但他只是說不好話，其他兄長們能做的他都能做的更好，父皇為何要可惜？

他不服，他繼續努力，十歲練百步穿楊，換來的卻是父皇從惋惜變得無于衷，是二哥四弟是妃嬪們夸贊后必定補充的一句可惜。他不喜歡聽，他不需要任何人的惋惜，與其被人憐憫，他寧可如他們所愿，做個平庸的結。

一個結皇子，平庸了才是正常的，他們不再夸他，也不再可惜他，耳清凈。

所以他功課平庸了，武藝平庸了，就像現在，能中靶心，在父皇等人看來，只是僥幸。

第三箭，趙恒再中靶心之外。

這是最后一局，趙恒將弓箭給太監，淡然自若地走到一旁，眼簾低垂，等候父皇點評。

大皇子贏了，宣德帝笑著提醒老大練武之余也要多讀讀書。二皇子名次第二，宣德帝便指出兒子的不足之。來到三皇子面前，宣德帝什麼都沒說，最后大大贊賞了一番進步神速的小兒子，至于排名第三的郭驍，宣德帝也勉勵了一番，心里則清楚，郭驍故意放水了。

宣德帝點評完畢，端慧公主笑嘻嘻跑到郭伯言面前：“大舅舅，我的銀子……”

郭伯言痛快地把外甥的賭注還給，還多分了十兩。

端慧公主高興地走了，郭伯言再把剩下的兩個銀錠子分給小兒。

“多謝父親。”長輩賞賜，宋嘉寧乖乖接著，想到績墊底的三皇子，還是有點擔心，再次朝他去，未料三皇子竟然也在看，而且好像已經盯了很久了。宋嘉寧心里一慌，頓時不敢再瞧，低頭，佯裝認真地往荷包里裝銀子。

趙恒卻看清了胖丫頭發自肺腑的擔心，直到這一刻，他才確定，那麼張他的輸贏，并不是為了幾兩銀，而是單純地在意他。

只是，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