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的高考是在十二月十二，十三， 十四號舉行， 一共三天。

部隊里不好經常請假，但正好十一號是周日，韓則城就把果果放到了顧家跟顧一霖的兩個兒子顧旭還有顧一起住， 就周日開車送了蘇若去省城， 給在考點附近安排好了住宿， 又陪四逛了逛悉了環境， 然后第二天凌晨又開車回了軍區。

蘇若雖然想他陪著，可也十分理解他的工作， 便忍著失落把重心都放到了考試上。

蘇若的基本功十分扎實，試卷的難度對來說并不太大， 所以一開始心里還沒底，但考完幾場之后心就踏實了下來。

最后一天考試只有半天， 是額外補充的外語，選擇的是英語，可能是因為國家考慮到這幾年外語學習普遍停滯了，試題都很簡單， 這對從小就袁楊母親額外輔導過的蘇若來說就更不費力氣了， 所以最后一場可以說是很輕松了。

等考試結束蘇若出了教室，俞翎就喚住了一起走。

蘇若， 俞翎還有趙進等一個公社的好幾個知青都是在一個考場。

大家一出教室， 俞翎就慘道：“我就沒會幾題， 太難了， 英文我就沒學過，完全靠抓鬮，還有語文，我們國學博大深，典籍無數，唐詩宋詞元曲，那拉一下誰知道要考哪個？真太難了！”

旁邊一個姑娘說就是故意賣慘，道：“前兩天看你可沒哭喪著臉。”

俞翎就攤手道：“唉，你不懂，那心理戰，試還沒考完呢，最后一口氣就不能泄下，否則后面還怎麼考？現在考完了，就怎麼喪都沒有關系了。”

蘇若笑道：“都考完了還喪什麼，其實我們還算好的，至我們還有瞿老師給我們圈了考試范圍，我們的資料也還算齊全，就算復習時間短，至也能做對一些，我想別的很多考生肯定還不如我們幸運，所以矮子里比將軍，你一點也不用喪......這兩天你沒看見別人的表和議論嗎？”

“還是阿若你會安人。”

俞翎立時轉多晴。

蘇若覺得就沒多傷心。

大家一邊說著話就一邊往外走，快到學校門口的時候俞翎就笑道：“這段時間真是太繃了，這回可算是考完了，我們出去喝一頓吧？”

眾人：......

知青的日子很苦，粥都沒的喝，還喝酒。

但這段時間的確是力太大了，再回想這幾年的日子，大家心里也都各有慨，所以俞翎這一提議，眾人雖然都愣了幾秒，但愣完之后卻都同意了。

蘇若對喝酒沒興趣。

而且跟他們也不一樣，他們都是壁公社的知青，在一起生活了好多年，有共同的經歷，共度的艱辛，那是參與不進去的。

正想找一個什麼理由不掃他們興的拒絕，一轉頭就看到了站在校門口那邊一個筆直高大的影。

心頭一喜，就對他們笑道：“你們去喝吧，好好玩。我人過來接我了，我就不跟你們過去了，等咱們回去鎮子上，我們再聚聚。”

說完目就又看向了韓則城那邊。

眾人都是一愣。

別看俞翎格大大咧咧，但其實是一個很有分寸的姑娘。

蘇若的私事，包括已經結婚，對象是軍中副團長之事，從來沒有跟那些知青們說過。

是以這里除了俞翎和趙進，還沒人知道蘇若已經結婚之事。

他們看蘇若的長相氣質和年齡，還以為跟俞翎一樣，是個家里有些背景的姑娘。

所以這猛地聽蘇若說人來接，都不由得詫異地看向遠蘇若看的那個方向。

可是他們看過去了，卻又有些茫然，是茫然又震驚。

因為蘇若看的那個方向沒什麼人。

就一個穿了休閑軍裝的高大男人，遠遠看過去也很帥，這沒問題。

但問題是那男人邊還站著個孩子。

俞翎當然沒有詫異。

笑著看了一眼韓則城，就推了蘇若一把，道：“趕走，趕走，不要再在我面前炫了，我都快被你給酸死了。”

蘇若笑了出來，拿了書敲了俞翎一下，跟大家打了聲招呼，只當完全沒有看到他們的各表，就轉離開了。

俞翎看到蘇若走后趙進的目還在蘇若的上，心里嘆了口氣，只裝作不知道似的問趙進，道：“趙進，你報的是哪所學校，有把握嗎？”

趙進收回目，悶聲道：“青大，現在這況，真的不知道，反正考完了就不管了，走吧，去喝酒。”

這時先前說俞翎“賣慘”的那個知青卻突然道：“俞翎，蘇若的人竟然有孩子嗎？這個男人是不是有些份的？”

這知青曲紅，是跟趙進一個農場的知青。

趙進喜歡蘇若的心思藏得很好，除了極數的人，大部分都不知道。

但趙進瞞得了別人，卻瞞不過曲紅。

因為曲紅一直都喜歡趙進，喜歡好幾年了。

當然這個“喜歡”，更多是從實際考慮出發，挑揀的結婚對象。

俞翎眼中有惱怒之一閃而過。

但很快就掩住了自己的不悅之，笑道：“是啊，他跟我姐夫是軍校同學，現在在軍中已經是副團級了。不過他雖然家里很有背景，但軍中升遷卻都是要靠實打實的軍功的，他之前在西北野戰軍，是在前線作戰累積的軍功。”

眾人聽得咋舌。

但曲紅的重點卻不是這個。

道：“那難怪蘇若肯嫁給他給人做后媽了。”

俞翎猛地看向，一掃平時隨和好相的樣子，帶著嘲諷冷冷道：“曲紅，也就你會想著只要人家有權有勢有前途就是做后媽也值得了，不過蘇若可不是，那是親生的兒子，和韓副團長都已經結婚好幾年了。”

曲紅臉猛地漲紅。

想駁斥俞翎，駁斥自己不過就是誤會了，怎麼能罵自己“想著只要人家有權有勢有前途就是做后媽也值得”，可是對上俞翎的眼神卻又氣短了，不敢跟對著來。

又委屈又難堪，忍不住看向趙進，卻發現他黑著臉，本看都不看自己，只對著俞翎道：“走吧，去喝酒，沒必要為了淺薄市儈的人生氣。”

曲紅不敢置信的看向，眼眶一下子就紅了。

最后終于不了，跺了跺腳，捂著就轉走了。

俞翎聳了聳肩，道：“德！走吧。”

可不怕別人說欺負人。

******

這邊因為而發生的曲蘇若卻是一點也不知道。

已經走到韓則城那邊，不過還沒等跟韓則城說話，果果就已經先沖了過來，蘇若手就攬住了他的肩膀。

果果抬頭仔細看了看他媽的臉，瞅著還好，他的小臉好像放松了些，然后問道：“阿媽，考試難不難？”

蘇若可不會說“不難”，顯得很沒本事似的，也對別人不尊重。

看著兒子道：“這是高考，當然是很難的。不過如果有一直學習......”

可惜的話還沒說話就被果果打斷了。

果果拉了他媽的手，道：“阿媽，考得不好就算了，你可別傷心，我覺得你在家也好的，我還不舍得你去讀書的。”

蘇若：......你媽我不是還沒說完嗎？

不過還沒等蘇若出聲，果果又道，“反正也沒人打你。我跟爸都沒所謂你考得怎麼樣的，所以你別難過，也不用張。”

為什麼兒子就這麼斷定考得不好？

還有，什麼沒人打你，不用張？什麼七八糟的？

道：“為什麼說沒人打我？誰考得不好就會被人打不？”

韓果笑，道：“嗯，以前每次來冬哥和來春哥考完試都哭喪著臉，像是丟了魂一樣，還怕回去挨大伯父的鞭子。”

這時候農村并不重視讀書。

不過韓家卻不一樣，吳桂枝但凡求韓則城幫家里人安排什麼，韓則城都一句話，自己去參加考試，考不上，那就是他自己的問題。

韓大伯和老三韓家林還有他們的媳婦是沒得救了，韓和平就對幾個孫子的學習很有要求，希他們能好好讀書，將來韓則城能幫著他們去城里讀個中專或者工農兵大學。

蘇若很無語，手拍了他一腦袋，道：“將來你考得不好才會被你爸打，我又沒爸，誰敢打我？”

“為什麼阿媽你沒爸？”

蘇若本來說完這話已經拉著他的手走到了韓則城面前，聽到他這句問話便又頓住了腳步，目重新移到兒子的上。

聽他這麼問，以前應該從來沒有跟他說過爸跟的事吧？

可是參加高考了。

可能很快就要到省城讀書。

如果真考上了青大，覺很快可能會再見到爸和繼母那一家。

將來果果也會見到他們。

要怎麼跟他解釋？

抬頭看了一眼韓則城，他正靜靜看著他們，神比平常都要溫和一些，聽到果果的問話也沒有什麼特別的表。

想了想，便拉了果果的手，道：“這個說來話長，阿媽了，我們先去吃飯。”

回頭是要跟他好好解釋的。

阿媽肚子是大事。

更何況他自己肚子也。

韓果果斷拋棄了自己剛剛提出來的問題。

******

韓則城帶了蘇若和兒子一起去了一家國營飯店吃飯。

晚上出來吃飯的人本來就不多，這家國營飯店還是專門招呼貴賓的，東西是出了名的貴，所以人就更了，除了他們，只有遠遠的另外兩桌有人。

韓則城問了蘇若想吃什麼，蘇若搖頭讓他點之后，他就把菜單給了果果。

果果認識的字有限，但菜單嘛，圖片他還是認識的。

他點了蘇若吃的西芹百合炒腰果，又點了一大盤的招牌鮮白菜水餃，最后再加上了一份紅燒鯉魚。

前面兩個都很正常，但最后這個紅燒鯉魚卻很奇怪了。

蘇若道：“果果你不是最討厭吃鯉魚的嗎？”

因為刺多，他嫌麻煩。

果果頭都沒抬，幾乎是不假思索道：“阿媽你不總是說吃鯉魚能補腦子，你考試費腦，所以給你補補。”

蘇若：......

看著他那一本正經還在認真看那菜單的小臉，雖然總覺得這話有些怪怪的......好像罵人的話，對個大人說要吃魚補腦，那是在說人蠢吧？

但兒子才四歲。

這種話你就得完全從字面意思來聽，這樣聽，其實還是應該一下的。

輕咳了一聲，道：“嗯，那我們現在是吃你爸爸的錢，等你長大了，你再請我吃好不好？”

“好！”

這回果果抬起頭來，道，“阿媽，以后我做飛行員，開戰斗機，我養你。”

蘇若“噗嗤”一聲笑出來，可是看著兒子稚的小臉上和韓則城神似的表，那笑就又笑不出來了......明知他才只有四歲，他現在的話當不得真，但對上他這副表的心還是莫名就是一咯噔。

轉頭看韓則城，卻見他神淡然。

一大一小都一樣。

那一刻，都好像看見果果穿上野戰軍飛行服的樣子了！

搖了搖頭，手敲了敲韓果的腦袋，道：“阿媽能養自己，果果還是賺錢養媳婦和孩子吧。”

韓果看了一眼自己爹，這回總算是不擺嚴肅認真的小表了，笑了出來，也沒抗議他媽又敲他腦袋，只是帶著安的口吻跟蘇若道：“阿媽不用自己養，阿爸能養阿媽。”

又老氣橫秋道，“所以阿媽你就不用擔心你考得不好了。”

蘇若：......

他為什麼會說阿爸能養阿媽這種話......完全忘了自己剛剛說，“果果還是賺錢養媳婦和孩子”的話了。

心里想著其他的事。

想著為什麼這孩子總覺得考不好呢？

雖然沒了以前的記憶，但卻還記得自己剛醒來時這孩子明明十分依依賴自己，覺得自己在兒子心目中的形象應該不至于不行吧，可現在卻深刻懷疑在兒子眼里是不是十分不中用了......

想到這里又看了看韓則城。

目在韓則城和兒子兩人上來回看了幾遍，總算是看出來了些問題。

可記得剛醒來時果果可不是現在這個樣子的......覺得現在兒子好像跟韓則城越來越像了，表像，連長相和神韻都越來越像，還有這說話的容和語氣，也絕對肯定是了他爸的影響。

一時之間就生出了一種，明明兒子是生的，但現在怎麼就了韓則城的小翻版的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