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大小姐，大小姐安。見過語瑤小姐，三姨娘。”說話的是程張氏旁的大丫鬟丁香。丁香是程張氏陪嫁丫鬟丁嬤嬤的孫兒，正是二八年華青春艾，最是靚麗的年歲。

    丁香這一聲語瑤小姐，瞬間讓程語瑤變了臉：“賤婢！誰準你直呼本小姐閨名的？！”

    “瑤兒！”程語瑤的話音才落下，三姨娘慌忙開口補救道，“二小姐……”

    在天啟朝，最是講究嫡庶尊卑三綱五常。即便程語瑤的親娘三姨娘跟程慶業真無敵，連帶著程語瑤平日裡的生活起居那待遇毫不遜於程府大小姐程語嫣，甚至很多時候還要勝於程語嫣。可妾就是妾，庶出就是庶出。最直觀的一點，底下人在稱呼上就不一樣。嫡出跟庶出的孩子論資排輩時，甚至取名時都不一樣。程語瑤若非三姨娘深程慶業的寵，取名時本不可能從語字輩。

    這一點程語瑤再怎麼不滿，哭鬧撒都沒用。除非程慶業願意為了他的真，跟整個天啟朝的仕族相抗衡。顯然，對於從小接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洗腦的程慶業而言，是不可能違背祖宗教導，一意孤行的。三姨娘自然也十分清楚這一點。

    所以這些年三姨娘再怎麼囂張，也只能暗箱作，甚至乘著程張氏跟程慶業鬧別扭之際奪了程府的管家權，也不敢對程張氏打得太厲害。最多也就是拿一下懵懂無知怯弱可欺的程語嫣，反水自家親娘。一切只因為現在還差個最重要的護符，那便是兒子。只有手上多了個兒子，才能母以子貴，功從妾晉級為平妻。只有晉級到了平妻，一切才能真正的盡數掌握在手裡。

    而這一切，對於來自未來的外來人口程語瑤而言，是沒辦法理解跟接的。

    其實換做平日裡，程語瑤或許還不會有如此火大的火氣，偏偏這會兒旁多了個讓吃了好大一個暗虧的程語嫣，再加上丁香不僅率先給程語嫣行禮不說，還請安問了好。兩廂一比較，差距不小，這心裡原本就憋著的怨氣，可不就一下子發了。

    這麼多年了，說起來這還是程語瑤跟三姨娘頭一回正正經經地來到這主院上房給程府正房夫人請安。來之前，三姨娘雖然已經提醒過了自家寶貝兒，可還是低估了程語嫣跟程張氏。旁的不說，這丁香的請安問好，擺明了就是事先設計好了的。

    程語瑤雖說是庶，鑒於程府目前就兩位小姐，而程語瑤的親娘，把持程府管家之權多年的三姨娘又深得程慶業的寵，丁香稱呼程語瑤一聲二小姐也未嘗不可。偏偏，丁香選擇了得罪。

    丁香不管怎麼說，也是程張氏邊的得力丫頭，向來腦子活絡的三姨娘敏銳地抓住了這一信息，越發確定這是程張氏打算反擊對付的信號。

    “二小姐！”三姨娘一把抓住了程語瑤想要的手，輕輕搖了搖頭，開口道，“這丁香姑娘並未做錯什麼。”

    程語嫣淡淡一笑，抬起腳直接走進了屋子。程語瑤甩開了三姨娘抓著自己的手，恨恨地瞪了丁香一眼，不怎麼甘心地跟在了程語嫣的後頭，也進了屋子。一直低著頭躲在白芷後的李君苒眨了眨眼，因為有七柳殘存的一些記憶，再結合穿越前宅在家裡看了不沒什麼營養的小說，倒是有些看明白其中的渠渠了。

    講究嫡庶尊卑君臣父子的古代，真的傷不起咯。

    李君苒本不過是個三等的小丫頭，是沒資格跟在程語嫣後頭進上房的。不過這會兒正值夏至，天已經漸漸炎熱起來。所以上房四面扇齊齊打開，正好方便站在門廊上的李君苒正大明地看戲。

    李君苒發現現在的份真的很不錯，傻傻呆呆的，很是方便看戲。

    上房的主廳很大，坐北的正牆上高懸著一塊牌匾，據說還是當今書法大家的墨寶，很是珍貴。牌匾下掛著一幅巨幅的福祿壽圖，左右各著對聯。下頭擺放著一張亮暹粒的紫檀木案臺，兩張同質地的扶手大圈椅。左右兩側整齊地各擺放著五張略小些的矮背寬椅，每兩把椅子之間就隔著一個小小的四四方方的如意雕花方茶幾。地上是打磨得亮照人的大理石地板。

    整間大廳堂布置得相當有氣勢。看得出，為了今日的請安，程府主母程張氏還是下了些功夫做了準備的。程府主母程張氏端坐在右首的紫檀木高背大圈椅上，程府諸位姨娘們則低著頭半坐在矮背寬椅上。

    “嫣兒給娘親請安。”一進門，程語嫣便恭恭敬敬地對著端坐在右首紫檀木高背大圈椅上的程張氏行了個屈禮。

    程語瑤再怎麼不甘心，這時候也只能乖乖地跟在那嫡姐的後面，給程張氏行禮請安：“給母親請安。”

    “恩。”程張氏微微點了點頭，抬頭看向三姨娘。

    三姨娘抿了抿，上前一步，隨後盈盈一拜，好似弱柳扶風，甚是弱地開口道：“給姐姐請安。”

    程張氏著三姨娘那張狐子做派，氣便不打一來。這麼多年了，想不到這只破壞與夫君的狐貍，一丁點兒變化都沒有。不對！應該是變得越發豔人了才對，看得出這些年這日子應該過得相當舒心才是。

    程張氏瞇著眼，不想起前兩日兒打發了邊伺候的丫鬟，與說的那些話。的子就是太剛直了一些，最是見不得三姨娘這樣不就淚眼婆婆的做派，明示弱暗使壞，即便有了誤會也不屑解釋，這才讓三姨娘這只狐貍趁虛而。還是兒說的對，在自家夫君跟前示弱也不是什麼丟人的事，倘若因此讓個上不到臺面的小妾騎在自己的頭上，耀武揚威，這才是真的丟人現眼。

    “多年未見妹妹，妹妹當真是越發風韻可人了。”程張氏慢悠悠地開口道。

    “姐姐一心吃齋念佛，妹妹可不敢打擾姐姐清修。”

    “是嗎？”程張氏笑了，“我原以為吃齋念佛能讓老爺能有個後，卻不想……哎~”

    程張氏長歎了口氣，繼續慢悠悠地說道：“諸位妹妹，你們可要努力為老爺開枝散葉啊，若是不行，回頭不得得找些好生養的妹妹回來。”

    什麼秒殺？李君苒忍不住為程張氏豎起了大拇指。之前稍稍整理了一下從七柳那裡繼承的殘存記憶還有從白芷那裡探聽到了消息，程府當家人程慶業，其實對於自己無後這事，還是蠻著急的。所以雖說三姨娘是他的真，一個月裡頭一大半的時間也是歇在三姨娘的宜蘭苑，可初一十五月圓之夜還是得回主院上房點個卯。剩下的日子，不是在這個姨娘那裡，就是在那個通房丫頭屋裡，即便偶爾歇在書房，旁也不乏紅袖添香之人。

    所以，程慶業這位程府當家人，深不過是偽裝的表皮，花心蘿蔔才是其本質。

    “是~”原本坐在矮背寬椅上的諸位姨娘們齊刷刷地從座位上站起了，紛紛行禮應聲道。

    李君苒將目從程張氏的上，挪到了程府諸位姨娘上，並慢慢地將所知道的信息與諸位姨娘一一對照起來。坐在右下手程語嫣左手邊的是二姨娘。七柳曾在廚房裡聽那些個歐桑八卦說，二姨娘原是程張氏的陪嫁丫頭，今年二十有二了。

    想當年，投靠程府的所謂表小姐，也就是三姨娘，跟程慶業有了首尾，這對眼裡容不得沙子的程張氏而言，就好比是吞了一大把的蒼蠅，而且還是最惡心的那種綠頭蒼蠅，從頭惡心到了腳。因為弄大了三姨娘的肚子，若不是人倫綱常不允許，程慶業還一度想停妻再娶。最終這位代表著真的所謂表小姐，也只能因為“奔者為妾”這一條，委委屈屈地當了程慶業的小妾。

    程張氏原本就不樂意，自家院子裡多了這麼一只狐貍。於是本著我不好過，你們也別想痛快的原則，便做主幫自家夫君程慶業納了一位小妾。至於小妾人選，自然是自家陪嫁丫頭裡最漂亮也是年紀最小的那個。

    小姐出嫁時，邊肯定會有若幹陪嫁丫頭。這些的陪嫁丫頭大致也就兩條出路，要麼嫁給姑爺府裡的管事，或者陪嫁莊園裡的管事，變管事嬤嬤，幫著自家主子打理府中後宅瑣事。要麼就是給姑爺當姨娘，在不太方便時，代替自家主子伺候姑爺。

    正在興頭上的程慶業，為了能早日跟他的真在一起，也就同意了再多納一個小妾。尤其見到了姿毫不遜與自己真的小人時，就更樂意的。於是所謂的表小姐前頭又多了位二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