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盥洗室出來，莊凌霄一邊拭漉漉的頭發，一邊喊道：“師哥……”原想讓聶長生像上次那樣替他吹干頭發的，張眼卻見床上一側隆起了一團被褥，聶長生規規矩矩地仰躺其中，床前燈火通明下，他卻呼吸悠長，睡得香甜，顯然高強度的刀手消耗了太多的力，人疲憊至極，匆匆洗完了澡，上床沾枕即睡，就算莊凌霄已經爬上了床的另一側，床褥下沉的靜再大也驚擾不了他了。

睡了？莊凌霄凝視著這張最近常常闖夢見的臉孔，了夢境中時常出的忍表，古井無波的臉上倦容不減，大概夢中又遇上了什麼糟心事，眉宇微微皺著，莊凌霄邊不自覺地噙起一似笑非笑的弧度，醫生這份工作做這麼辛苦，干脆辭了算了……

耳邊盡是聶長生有規律的細微呼吸，原先在浴室沖浴時莊凌霄就構想了無數種方法要在聶長生跟前樹立新戶主的威嚴，可看到了安然沉睡的聶長生之后，所有的不軌念想統統都給了靜謐所融化，反正人已經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了，來日方長，也不急在一時了。

調暗了床前燈，取過被聶長生擱置在床頭的手機，毫無意外的，果然還是開機狀態，而且鬧鐘還調到了早上七點三十分鐘，這是他每天上班的時間，大概聶長生實在太累了，不僅忘了明天是雙休假日，不用定點上班了吧……

眸子泛出幽深了芒，莊凌霄毫不猶豫的替沉睡者關上手機，以免明早又被那個不長眼的打攪了聶長生的睡眠！

當然，像莊凌霄這樣的人，是不會承認干擾聶長生睡眠的最大兇手，其實就是他。

或許是生鐘作祟，聶長生七點多的時候就睜開了眼睛，渾濁的頭腦有一瞬不知置在哪里。等耳邊傳來的是悉的呼吸，他才遽然反應過來，是了，換了住址，窗外不再是喧鬧的吵雜聲，周圍是這麼的靜謐，倒是早醒的鳥雀從窗前越過時留下“啾啾”的愉悅聲，別墅區環境清幽，鳥雀也爭先棲息在這里，倒不是它們從人類上學會了阿諛奉承，綠林區原本就是它們的樂園。

移開那條橫在腰間的手臂，床明明這麼大，莊凌霄卻還是非要像住在舊公寓那樣，與他同枕一個枕頭，一半的軀著他。

“去哪兒！”聶長生起時，耳旁便響起了莊凌霄沙啞的聲音，淺眠的他稍有一點靜就能醒來，起床氣還很大，像現在一樣，語氣里不僅帶著詰問，還手拉住了聶長生的手。

“上廁所。”聶長生無奈的嘆息著，手腕上的桎梏一松，他起去了盥洗室。

盥洗室的鏡子很大，清晰地應著那個鞠了一把冷水驅趕了最后一躁的聶長生恢復了平時的冷靜，他才有時間打量偌大的盥洗室擺設的日常用品，清一的男士用品昭示這個地方沒有任何子駐的痕跡。

然而眼見未必為實，莊凌霄花名在外，就算有人，也未必會帶回這里，反正他朋友那麼多，借他們的房子“藏”又不是什麼，滿庭芳花園小區里就有一個寧子沁……

一難言的痛刺中，聶長生不愿再多想，再次鞠水洗臉，沖走心中滋長的繁雜念頭。

因為是周六，兩個力充沛的初中生小孩昨晚玩通關的電游戲直至深夜，中午被聶長生醒時，眼睛還睜不開，不過聞到了菜香味之后，賀鴻梧神一振，一掃無打采的神，圍著掌廚的聶長生轉了幾圈，吃了若干口，才被莊凌霄轟走。

龔卿有一瞬想學著賀鴻梧的任恣意，事實上，自從他跟賀鴻梧走得很近了之后，已經掙了很多來自名門束縛的禮節，像昨晚那樣玩電到深夜，這還是第一次超過了十點半還沒有上床睡覺的呢！

“喏，給你的，別說大哥我沒罩你啊！”賀鴻梧從廚房里順從了一只鹽焗大蝦，很是仗義地遞給龔卿。

換做在龔家，那必然是不允許的，可這是莊府，四周都沒有一雙雙管束的眼睛盯著，龔卿猶豫了一下，剛要接過那只散發極大力的鹽焗蝦，才霍然反應過來，笑罵道：“臭小子，敢占我便宜！”原來他的比賀鴻梧年長半年，稱兄道弟上，理應他為兄，賀鴻梧當弟，偏偏賀鴻梧一直要以“大哥”自居，常常在口頭上占他的便宜。

“嘖！”看著你追我趕爭著要做“大哥”的兩個小孩鬧了一團，莊凌霄不屑地哼了哼，目落到了系著圍的聶長生上，當年的自己也是不愿屈居“小弟”，明明自己就比聶長生長了一歲！

不過這麼多年了，“師哥，師哥”這樣喊著，也已經習慣了，那一天聶長生要是喊他一聲“師哥”，他倒覺得別扭了。

午飯之后，一行四人直奔電影院，兩個小孩要看的是時下一部很有教育意義的紀實影片，學生拿著學生證就可以免費購票場，而實驗中學也通過校訊通通知了學生的家長，家長可以陪同去觀看，當然了，家長們是不用寫觀后的，但票一定得全額購買。

可是，看場電影也能遇上不相見的人，這就令莊凌霄非常不爽了！

排隊到取票機取票時，賀鴻梧驚喜地了一聲：“穎穎！”

楚穎穎同樣驚喜的聲音也傳來：“鴻梧！”

兩位昔日的同桌見面顯然很激，走上前打算認識新朋友的龔卿也被冷落在一旁。

“凌……凌霄……”寧子沁雙瞳剪水，快步走上前，驚喜地道，“好巧啊……”

“不怎麼巧，我們剛看完，馬上就要走了。”莊凌霄一本正經地撒著謊，抬頭掃了一眼聶長生，他也遇上了人，恰巧那個人，莊凌霄也認識——高長川，曾經一同打過看球聯誼賽的人，他邊依舊站在白初雪，那個曾被譽為校花的生，現在已經著孕肚，風姿卻已經不輸當年。

他們是怎麼跟寧子沁一起出現的？莫不是白初雪的診治醫生是寧子沁？可是寧子沁不是外科醫生嗎？什麼時候轉去婦科了？莊凌霄百思不得其解，皺著眉不愿理會憑空出現的寧子沁。

“這樣啊……”寧子沁失地低下頭，已經夠明顯了，這個人對自己早就沒了一丁點的喜歡了，否則怎麼撥打他的電話不通，大概不是忙，而是直接拉黑名單了吧……

“姑姑，”一旁的楚穎穎急切地喊道，“鴻梧也要跟咱們看同一場電影，我們能坐在一起嗎？”對照了票之后發現跟賀鴻梧的座位竟然隔得很遠，心里很是憾。

低落的寧子沁如夢初醒，強打神道：“進場之后可以跟別人調換座位……”的話還沒說完，邊的男人早已不耐地走開，寧子沁苦笑著，連自己的聲音都不想聽了麼？那麼最初為什麼又欺騙說，的聲音猶如天籟一樣聽？

“走了，師哥！”莊凌霄并沒有走過去，大聲招呼聶長生離開。

聶長生也聽到了賀鴻梧要跟楚穎穎一同看電影的話了，既然寧子沁也到了，這場電影也就沒必要進去看了，他朝白初雪點了一下頭，算是告別，買了的票也不去取，跟著莊凌霄的腳步一同走出了電影院。

出了電影院，聶長生才想起沒給多余的錢給賀鴻梧，擔心電影散場后，他沒錢打車回去。

“他都初中生了，你別總把他當稚園的小孩看待行不行？”莊凌霄冷聲道，“就算他無分文了，不是有姓龔的小子嗎？再不濟……”他頓了頓，原本想說寧子沁那個人也不至于丟下他不管，可這團賬實在不適合提起，誰讓制造者是他呢？

聶長生還在猶豫該不該進去送錢，電影還沒到場的時間，賀鴻梧應該還留在售票大廳。

“聶長生！”高長川的聲音從后頭傳來，他只一人追了出來，顯然剛才的談結束得太快，他還有一些話沒有說完。

偏離人來人往的電影院正門口的那塊空地上，正午的籠罩在上顯得異常的愜意暖和，乘興而來的寒風懶懶地拂在站立的三人上，有氣無力的打了個威風，見沒人挫，便怏怏地敗興離開了。

而對峙著的三人本無暇這麼安好溫和的時。

“你打算什麼時候告訴他真相？”高長川眺著影院廣告牌上花花綠綠的畫報，每到年底，打著賀歲片卻毫無營養的影片就會像雨后春筍一樣冒出頭來，有些影片，是看演員的陣容，或者影片的名字，就知道到底有多爛，偏偏很多老百姓就喜歡埋單，源源不斷的把手中的錢送了出去。

“等賀鴻梧想知道的時候，”聶長生抿抿，“如果可以，我希在他十八歲之后才知道他父親的事。”

“十八歲之后？”高長川的聲音似乎滲了些許的憤怒，他的目從那堆群魔舞的畫報中移開，投在聶長生的臉上，“當初你就不該領養他的！”

聶長生沒有接住他的話，沉默在兩人之間凝固，莊凌霄冷笑一聲，道：“你也管的太寬了吧，高老師！那小子現在被養得又壯實又調皮，跟他老爸一個模樣，嘖！”他看過實驗中學所有老師的名單，高長川的名字儼然在其中，是一名化學老師。

高長川正要反駁，一陣單調的鈴聲傳來，高川川皺了皺眉，取出手機一看，臉上的神頓時和了下來，顯然是白初雪的來電，他摁了接聽鍵，低聲談了幾句，匆匆掛上了電話。

“我們也不打攪你們看電影了。”莊凌霄率先舉步離去。

隨其后的聶長生停了一下腳步，回頭對高長川道：“無論如何，他父親的事，我會給他一個代的。”

高長川冷冷的沖著他遠去的背影，大聲問道：“你難道不怕那孩子知道真相后會有多恨你嗎？”

“多謝關心。”聶長生大步而去，高長川的擔憂他不是沒有想過，只是在福利院里看到賀鴻梧后，所有的顧忌與猶豫都頃刻遠去，他要的只是養這個小孩長，至于小孩得知真相之后是恨或是別的，那已非他所能左右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