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意的答復？

對于裴承思這句話，云喬一時間竟不知該作何反應，是該……欣嗎？

但平心而論，并沒因此涌現出什麼喜悅之，甚至有些失落。

裴承思似乎已經習慣了大包大攬，沒準備多做解釋，就如同當初那封信一樣，并不需要摻和任何事，只需要安安靜靜地等待就好。

云喬只覺著自己與裴承思之間，像是隔著層紗，影影綽綽看不——心思得靠猜，緒得靠察言觀。

不該是這樣的。

從前會選擇嫁給裴承思，便是覺著他風霽月，相起來人如沐春風。做生意時留心，回到家中，再不想多費什麼心思。

但如今與裴承思相，反而比那些老巨猾的生意人，更教無奈。

云喬仰頭看向他。

裴承思的目落在案上攤開的文書上，也不知是在出神想什麼，清雋的眉眼間帶著些遮掩不去的疲倦。

搭在后頸的手有一搭沒一搭地挲著，指尖流連，仿佛懷中抱著的是只貍貓似的。

云喬不自在地了下，原本好不容易打起神來，準備攤開跟裴承思說明白，但見著他這疲憊的模樣，話到邊卻了：“是不是很累？”

“還好，”裴承思向后靠在椅背上，讓在自己膝上坐直了，慢條斯理道，“我初來乍到，要補的太多了。事剛上手時，總是會格外難些，你當年剛開始做生意不也是這樣嗎？”

提及舊事，裴承思的神和許多，像極了云喬最喜歡的模樣。

“是啊。”云喬抿了抿，輕聲道，“你若是覺著累，又或是有什麼為難的，大可以同我說說……”

裴承思攏著的腰，漫不經心地應了聲，但卻并未多言。

這其中敷衍的意思實在太過明顯，云喬輕而易舉地看了出來，不免生出些挫敗。

有自知之明，清楚自己也就擅長做生意，對朝局政務一無所知，本幫不上什麼忙。這麼說來，裴承思不肯同多講，也是有道理的。

畢竟就算說了，也是白費口舌。

心中這樣想著，神也隨即垮了下來，漉漉的眼眸著可憐勁兒。

“不要胡思想，”裴承思按著云喬的腰，讓半個子都伏在自己上，含著的低聲道，“聽話。”

云喬垂下眼睫，心中那無力愈發嚴重，言又止。

“我原本想著你大病初愈，怕是不住……”裴承思的聲音染上些|，“但既然都能出去玩一整日，想來是沒什麼大礙了。”

自年初分別，到如今已經有半年景。

裴承思這樣的年紀，曠了許久，耳鬢廝磨間便極易。他咬著云喬的耳垂，輕車路|弄著。

云喬伏在他肩上，只覺著筋骨發，仿佛了一團可以肆意的棉絮。

裴承思在耳邊的息愈重，可這時，外間卻傳來侍飛快的通傳，說是陳傅有急事求見。

云喬原本如漿糊的腦子霎時清醒過來，在裴承思肩上推了一把，想要下地。

裴承思卻并沒立時松手，下抵在肩上，深深地嘆了口氣，緩了片刻方才放人。

云喬抬手遮了遮眼，從臉頰到衫散開出的鎖骨，白皙的泛著紅意。裴承思整理好裳，輕笑道：“早些歇息，不必等我。”

“才不會等你。”云喬嗔了句。

白日里耗費不力，卸了釵環梳洗之后，沒多久便生了困意，強撐著等了會兒，見裴承思遲遲沒回來，便睡下了。

第二日醒來時，枕邊空出的位置空的，并不似有人躺過的樣子。

明香看出的疑來，回道：“殿下昨夜與傅議事到深夜，擔心過來會打擾到夫人歇息，便在書房那邊歇下了。”

云喬點點頭，也知道，裴承思眼下必然是已經往宮中去了，只有晚間才能相一會兒。

昨夜裴承思說，讓這段時日不要出門，云喬雖不理解是何用意，但還是老老實實呆在了這府中。

一大早便遣人往元家去接芊芊，午飯前，總算是將人給等了過來。

徐芊芊已經從元瑛那里大略得知了，見著云喬后，懸了許久的心總算是落地，又是高興又是唏噓。

“可千萬別哭，”云喬打起神來，笑道，“都過去了，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徐芊芊了眼，破涕為笑：“也是。”

芊芊一并帶過來的，除了兩人往京城來時帶的包裹行李，還有那箱被扣下的香料。

“今日早些時候，漕運司那邊便來了人，不僅將先前扣在那邊的貨盡數送回來，還特地同元姑娘賠禮道歉。”徐芊芊一邊收拾行李，一邊解釋道，“元姑娘知道我要過來，便讓我將這箱貨給帶過來了。”

元瑛為著那船被扣下的貨焦頭爛額，來回奔波數日，都不及裴承思一句話來得快。也難怪世人權勢，當真是好用極了。

云喬打開箱籠，從中翻出裴承思慣用的那沉竹香，而后對著剩下的香料發起愁來。

帶這些香料過來，純屬出于生意人的習慣，想著到京城之后試試看，搭一條生意線。就算不開鋪子，轉手賣了也能賺些銀錢。

這原是做了的事，但眼下卻了空談。

且不說出不了門，就算是能，想來裴承思也不會同意的。沒那個必要，也不合時宜。

云喬發上簪的那玲瓏翠羽簪，就足夠抵得過半箱香料，如今，再用不著做生意賺錢養家了。

徐芊芊見神悵然地盯著那箱香料，走近了，輕聲問道：“云姐，可是有什麼不對？”

“沒什麼，”云喬回過神來，搖了搖頭，“我只是，不知道該做什麼了。”

自父親病逝后，孤一人，想的都是怎麼將生意做起來、怎麼賺錢過活。這麼些年下來，已經了一種習慣，也樂在其中。

隨著裴承思份的改變，持續了這麼些年的習慣，突然要被剝離開了。

云喬嘆了口氣，將那盒包得嚴嚴實實的沉竹香給了侍，吩咐道：“把他裳的熏香換這個。至于剩下的……就先收起來吧。”

這院落雖是陳家的閑置別院，但并不算小，亭臺樓閣一應俱全，山石花木的擺置也十分巧，看起來賞心悅目。

但云喬還是覺著悶，若不是有芊芊在邊陪著，怕是就更無所事事了。

“我可能就是個勞碌命，”云喬在水榭乘涼，團扇遮在眼上，同一旁的芊芊慨，“一閑下來，反而莫名發慌。”

徐芊芊剝著堅果，含笑道：“日子長了，興許慢慢就好了。”

云喬翻了個，正琢磨著尋些事來做，余瞥見進門來的明香，見后跟了位年長的嬤嬤，隨即坐起問道：“這位是？”

“這是宮中來的教習嬤嬤，姓梁，”明香側介紹道。

這位梁嬤嬤鬢發斑白，卻神矍爍，通著沉穩。

雖是頭一回見面，但并沒像旁人那般若有似無地打量云喬，目微垂，克制守禮地落在地面上，行了半禮。

云喬還沒來得及思考這位教習嬤嬤的來意，也并沒弄清這半禮的講究，下意識站起來，隨即又在明香的眼神提醒下，坐了回去。

終歸是時日尚短，還沒能習慣旁人見著要行禮這回事，尤其是這麼一位年長的老人。

“老奴是奉太子殿下之命前來，教夫人宮中的規矩。”梁嬤嬤開門見山道明了來意，“這些日子會暫住府中，職責所在，若是有冒昧之，還夫人見諒。”

“好。”云喬先應了聲，才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

不必再發愁無事可做，裴承思早就給安排好了，看這嬤嬤嚴厲的模樣，想來不會輕松到哪里的。

“您請坐，”云喬略顯拘謹道，“許多事我的確不了解，也不知該如何做，若是有哪里不對，您只管指出來就是，不必顧忌旁的。”

“那老奴就先同您講講，這些時日要學的……”

梁嬤嬤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肩背直，看得云喬都不由得收斂了一貫的懶散，坐正了些。

恍惚間，倒是有種在學堂聽夫子教書的錯覺。

但梁嬤嬤并不會板子，甚至不會說什麼重話，只是會在說錯、做錯的時候，略帶譴責地看過來。

要學的，是世家閨秀們自小就了解的事，多年來言傳教、耳濡目染，都刻在了骨子里。

不僅是請安行禮，就連吃飯喝茶，都自有要依循的規矩。

至于京城世家之間錯綜復雜的關系，也都得牢牢記下，往來時才不至于局促失禮。

云喬從沒接過這些，也不知裴承思是如何吩咐的，聽梁嬤嬤的意思，是準備將這些事刪繁就簡，盡快都教給。

不是任妄為的子，雖不適應，但從頭到尾并沒說過半個不字，事事依著梁嬤嬤的意思來。

但正如裴承思先前所說，事剛上手時，往往是最難的。

學規矩時，云喬還能耐著子撐下來；可等梁嬤嬤講起后宮、世家時，便開始一頭霧水，猶如對著一團麻，無從下手。

隨著天漸晚，云喬的心思也開始有些不專，眼風隔三差五地往外瞟。

自覺做得還算蔽，但沒多久就被梁嬤嬤給發覺了。

梁嬤嬤收起冊子，平靜道：“夫人若是覺著累了，那今日就先到這里吧。”

云喬訕訕地笑了聲。

原是算時辰，想著裴承思快要回來，可回到正院后，卻只得了他傳回來的消息。

“殿下說朝中事務繁忙，今夜便宿在宮中了。”侍轉述道。

“這樣……”云喬不免有些失，原本想要問裴承思的事也只能暫且擱置下來，想著明日再說。

可接下來幾日，裴承思依舊沒回府。

云喬不知朝中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一連幾日如此，自己又困在府中不能出門，便不免有些心浮氣躁。

再見梁嬤嬤時，沒忍住多問了句。

“老奴并不清楚朝堂之事，至于太子殿下的行蹤，就更不該逾矩打探了。”梁嬤嬤語氣之中略帶責備，似是怪明知故犯。

云喬上應道：“嬤嬤說的是。”

但卻沒做到“喜怒不外”，埋著頭，許久都沒再開口。

的的確確覺著委屈。縱然裴承思是太子，可也是的夫婿，怎麼連問上一句都不了？

云喬的很好捉，這幾日下來，梁嬤嬤早就將給看了。

哪怕是用嚴苛的眼來審視，除了出低，再沒旁的不好，算是個頗為討人喜歡的姑娘。

“恕老奴冒昧，”梁嬤嬤難得態度和些，同說規矩以外的事，“夫人應該明白，殿下先是太子，而后才是誰的夫君。”

云喬雙手握，因太過用力的緣故，指尖充泛紅。

這個道理不是不明白，只是難以接。

如果早在兩人相識時，裴承思就已經是高高在上的太子，興許都不會這麼難。可在經歷過相濡以沫的尋常日子后，讓來認下彼此間的尊卑，著實折磨。

從今往后，興許就是這個樣子了。被困在一方天地之中，并不能隨時見著裴承思，只能等他什麼時候忙完了、想起來了，過來相幾個時辰。

沒來由的，云喬忽而想起聽梁嬤嬤講宮中規矩時，曾寥寥幾句帶過的后妃侍寢。

在此刻明白了什麼做，“臨幸”。

居高臨下，見一面便好似施舍一般。

這一認知讓覺著格外反胃，原本還算是平穩的心態，有些崩盤。

梁嬤嬤將云喬的反應盡收眼底，暗自嘆了口氣。

在宮中幾十年，見多了這種事。懷|春時，大都盼著像話本上那樣尋個如意郎君，一生一世一雙人，可往往事與愿違，沒幾個能如愿以償的。

尤其是對于要宮的人而言，摒棄掉那些不切實際的期待，才能免于折磨。

“我想出去走走，”云喬頭一回主提出想要歇息，接著又補充道，“不出府……就在園子里轉轉。”

外間淅淅瀝瀝下著小雨，梁嬤嬤起道：“老奴給您打傘。”

云喬低低地應了聲。

已經逐漸接時時有人跟著，按梁嬤嬤的話來說，“有些事若是要主子親自手，便是仆從的失職”。

這園子雖致，但看多了，也就那樣。

云喬漫無目的地轉了會兒，在聽雨軒停住腳步，沿著回廊往上，想著到高臺的亭子去歇會兒。

尚未拐過彎，便聽到有靜傳來，隔著花樹看不真切，但聲音像是府中的灑掃丫鬟。

“太子殿下已經好些日子沒回府來了。”

“立儲大典后，殿下已經搬東宮，自然不會再到宮外來了。”

“那咱們府中這位，算是個什麼呢？”

“……”

云喬原是想著出來散心，沒想到卻了添堵。

也不知是不是府中的日子太過無趣，唯有這點破事值得人津津樂道，所以們才會格外關心。

被聽見的已有兩回，怕是這府中上下，都沒議論。

倒也不是不能理解，畢竟云喬自己偶爾也會忍不住想，這算是什麼呢？

丫鬟們私下里也沒個忌諱，連“外室”這種字眼都說出口了，云喬猛地轉過，想要離開，卻被梁嬤嬤給攔下了。

“夫人為何要走？”梁嬤嬤一板一眼提醒道，“這正是該殺儆猴，立規矩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