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穗那天從趙家回來以后,說什麼也不跟梁芊兒和趙楠們玩兒了。
即便是孩時代,三觀不同也讓人非常難。
為了合群,姜穗只好出門去看孫小威他們踢足球。
孫小威看著滿臉傷的小團子,嫌棄得寒都要炸了:“……”
姜穗有病吧!不去和生玩過家家跳橡皮筋,來看他們踢足球!
這年代買得起好足球的人太了,小孫爺前呼后擁,帶著一群男孩子在院子里跑來跑去。
好幾次沒有進球,孫小威火氣上來了,他慣于在別人上挑病,于是他怪坐在臺階上的姜穗。
“丑丫頭,都怪你,看什麼看,影響我發揮!”
姜穗一點也不介意他人攻擊。
在眼中,小孫爺像個移的搞笑,兇可是沒有威脅力。
真正令人骨子里骨茸然的有錢人是馳一銘那樣的。
一雙明亮的桃花眼兒眨了眨,頰邊出一個小巧可的窩窩兒。姜穗捂住自己眼睛:“那我不看哦。”
孫小威憋紅了臉,最后重重哼了一聲,轉又跑回男孩子中間了。
男孩子們到底沒有趕姜穗走。
于是姜穗勉勉強強混到了九月初,姜水生終于放棄了拜托人照顧小姜穗的想法。
自己玩似乎也沒有不開心。
淅淅瀝瀝的小雨聲中,學校終于開學了。
姜穗生日就在九月一號,姜水生給煮了兩個荷包蛋,又給買了一塊小蛋糕。
十歲了。
姜水生兒的頭發,時飛逝,當初小小皺的一團,如今也變這麼大的小姑娘了。
他們家不興過生日,縱然是滿十,父倆只是簡簡單單吃個飯,氣氛十分溫馨。
姜水生遞給了姜穗一個新書包:“穗穗看看喜不喜歡?”
書包上,兩個小球擺來擺去。
不知道怎麼的,姜穗想起那個被人嘲笑的白雪公主書包。努力不去想這件事,抱著自己新書包:“我很喜歡,謝謝爸爸。”
有人生來被,有人生來在塵埃。
姜水生帶姜穗報了名,姜穗就正式步小學五年級了。
時太久遠,小學五年級究竟是什麼樣子的,姜穗已經很難記起來。
姜水生早晨會騎著自行車載姜穗去上學,中午在食堂吃飯,下午四點放學姜穗自己走路回家。
九月的風吹在臉頰上,姜穗說:“爸爸。”
姜水生應:“怎麼了?”
姜穗輕聲說:“你要好好的,不要生病。”
姜水生啞然失笑:“好好,我們穗穗也要好好的,像禾苗一樣快快健康長大。”
姜穗出清淺和的笑意。
姜水生十年之后才會得肝化,導致肝化的原因有很多種。大多數是由于病毒肝炎和長期酗酒,可是姜水生兩種都不屬于,他生活作息良好,不煙酗酒,當年沒能查出病因,這也是姜穗重來一回最焦慮的事。
好在肝化發現得早就能治療,過幾年姜穗打算每半年讓父親檢查一次。
姜穗背著坐在自行車上,自行車清脆的鈴聲響了響,在清晨薄霧中十分悅耳。
姜穗拉著姜水生的擺,一眼就看見了兩個單薄的影。
右側道路上,馳厭和馳一銘正在往去學校的路走。
姜穗的目落在他們背影上。
許是做多了重活,馳厭鍛煉得很好,縱然瘦,可是特別高,相比而言馳一銘只到他肩膀。
馳一銘背著一個灰書包,看起來也非常舊。然而他步伐輕快,看上去開學使他心愉悅。
姜穗目落在馳厭書包上時怔了怔,那上面印膠白雪公主,被刮了下來消失不見,干干凈凈。
風吹進眼睛,有些淺淺的意。
不再看他們,轉而欣賞沿途悉的風景。
這條小路,小學和初中加起來一共走了整整九年。
姜穗從七月份以來覺得最糟心的事,莫過于小學時和馳一銘是同班同學兼同桌。
小學和初中是一個小區,這一年還沒什麼小學部和初中部的說法。馳一銘來五年級一班讀書,馳厭應該是去了初中那邊。
老師介紹轉過來的新同學馳一銘的時候,男孩子孩子都好奇地瞧著馳一銘。
馳一銘背著書包,臉上帶著和善的微笑。
他出兩顆小虎牙,看上去討喜又靦腆。
前排的陳淑珺回頭說:“穗穗,新同學很好相的樣子啊。”
姜穗咬牙,慢慢“唔”了一聲,“可能吧。”說。
看上去“很好相”的、未來以險狡詐著稱的馳靦腆地說:“同學們好,我馳一銘,本來是一鳴驚人的意思,后來算命先生說命里缺金,于是了金字旁的銘。”
老師笑瞇瞇地點了點頭,老師都喜歡好學生,看過馳一銘的績,在自己班上考第一名也不問題。
為了幫助新同學更好地融集,老師問有沒有同學主和新同學做同桌的?
班上熱地舉起了一堆小手,往往小學時代,孩子們的表現力才是最強最積極的。
姜穗木著臉,這次再也不做開開心心樂于助人舉手的小傻瓜了。
這次可不是九歲,鐵石心腸得很!
老師目欣,看了眼陳淑珺:“那馳一銘同學坐在陳淑珺旁邊吧,劉星越同學委屈一下,坐到前面來可以嗎?”
劉星越也沒有意見,搬到前面去了。
姜穗小臉木著,心里復雜。不知是喜是悲,喜的是終于不用和小變態同桌了。悲的是他和陳淑珺坐在一起,就在前桌!
好在是個樂觀的小姑娘,很快就安自己,這次馳一銘是九歲的單純期,不是十九歲的發期。
讓一個人喜歡自己很難,可是讓人一個人討厭自己,不是很簡單麼?
這件事還能從小做起,一想姜穗就更有信心了。
上學第一天并不講課,而是發課本。
姜穗拿到新書,興味盎然翻了翻。
人教版教材上,陌生又悉一篇篇課文躍然紙上。
《泊船瓜洲》、《珍珠鳥》、《地震中的父與子》……
照進1997年的教室,明到似乎還能看見漂浮在空中的灰塵,孩子們青、稚又充滿朝氣的聲音,讓姜穗的心變得喜悅下來。
然而初二(5)班,此時年們都抻長脖子往外看。
年站在門外,初二(5)班的班主任嘆了口氣:“同學,老師點名冊上確實沒有你的名字。”
馳厭握了書包帶子。
他聲音干,像是老舊風箱,低低沉沉,又略帶沙啞:“老師,我馳厭,是從別的學校轉過來的。我舅舅說就是在5班。”
譚老師為難地看了他一眼:“老師沒有騙你,不信你看,沒有你的繳費記錄。”
他把點名冊遞給馳厭。
年手接住,潔白紙張上,寫滿了老師端正的筆跡,還著清淺墨水香。
譚老師皺眉看了眼馳厭的手。
那是一雙經常做重活的手。
骨節寬大,指節凸起,手指修長卻布滿傷痕和繭子。
馳厭仔細看了一,他的目越來越慢。
教室里面,陌生的年們竊竊私語。
“他是誰啊?剛剛走進來我們教室?”
“我還以為他是這個學期新同學呢,好像不是啊,老師說他沒錢。”
“你們看他子。”
年很長,然而拔高的個子使他子明顯短了許多,出來腳踝。
意味不明的目,從他整潔的黑發逡巡而下,落到他單薄不合的服上。
馳厭沒有去聽他們談論得興致的聲音,他指節泛白,冷靜地問:“如果我夠了學費,能來上學嗎?”
譚老師回答他:“這有些麻煩,同學,你原本不是我們學校的,轉學生還得辦理轉學手續,績證明。如果你想來學校讀書,家長怎麼不提前辦理手續啊?唉,你回去和爸爸媽媽商量一下吧,工作時間教務都開著門的,你們得先把手續辦齊。”
馳厭狹長的眼垂下,他從書包里拿出自己的績單,遞給譚老師。
“如果我夠了費用,能不能給我一個機會?”
上課鈴聲響起,馳厭沒等譚老師回答,他在一眾看熱鬧的目中走下教學樓的樓梯。
每年開學都會下一場雨,而現在雨停了。
馳厭看著校園的楊柳,咬鼓了鼓,又漸漸安靜下去。他背著那個撿來的、仔仔細細洗過很多遍的書包,走出了校門。
初二(5)班門口,譚老師低頭看著手中的績單,許久沉沉嘆了口氣。
全科滿分啊。
真是可惜了。
馳厭坐在院子門口的石頭上。
他書包就放在腳邊,眸中落了秋,泛出幾分清冷。
趙松石比鄭玉蓮先到家,他看見坐在門口的馳厭,僵了僵。
馳厭已經住了他,年聲線低啞:“舅舅。”他說,“我的學費、生活費,都已經給你們了,我的轉學證明也拿給了你,為什麼學校沒有繳費記錄?”
趙松石不敢看這個毫無緣關系的“外甥”的眼睛。
他懦弱地開口:“阿厭啊,那筆錢你舅媽拿著呢……你舅媽說,說……”他到底說不出口,臉上臊得慌,在馳厭冰冷的目下,趙松石想直接進屋逃避。
馳厭平靜地道:“你們說我去鄭老板那里打工,掙夠了學費和生活費就讓我念初二。我做了兩個月,我了解過,國家減免學雜費,生活費省著吃也夠了,還多出五十塊錢。我的轉學證明……”
“你的轉學證明!”鄧玉蓮不耐煩地走進來說,“早當柴火燒了!”
馳厭抬頭看。
“這麼看我做什麼?你以為只有讀書要錢啊!這個房子好幾萬,搬過來家里什麼錢都沒了。你和馳一銘吃我的住我的,難不還要我們供你們兩個讀書?你前幾天就十三歲了,像你這麼大的年紀去打工的難不了嗎?以前那個張強,十二歲就去打工了,為家里減輕負擔。我給你吃給你住,你那是什麼眼神!”
馳厭起。
他個子在這個暑假又拔高了一點點,比舅舅趙松石還要高了。趙松石低下頭,不看他,快步進了院子。
鄧玉蓮說:“你做什麼,還要造反不!”
馳厭進屋拎起一堆垃圾,連同那個洗得干干凈凈的書包,一起丟在了大院外面的垃圾桶里。他的目落在書包上,縱然刮干凈了白雪公主印膠,可是依然有著淺淺一個印子。
鄧玉蓮笑了笑,目有些得意。小崽子,不過才十三歲,就不信還能翻出天不?
馳厭突然淡淡開口:“舅媽。”
“什麼?”
“你有沒有聽過,百二秦關終屬楚。”
鄧玉蓮聽不懂這是什麼鬼玩意兒,覺得莫名其妙:“什麼?”
馳厭淡淡看一眼,他薄輕啟:“沒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 厭(冷冷道):我知道你他媽聽不懂
鄧玉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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