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容兒已快九歲了,按理說這時候,便是添妝都已該添了個七七八八,別家快的,沒準現在都要張羅著,給兒相看人家了。”
“從承河回京后,我想起這事兒來,便問賬房要了他們給容兒準備的嫁妝單子,想看一看,如今備了幾?若有不足之,我這做哥哥的,也好給小妹添置一二,結果……”
賀顧頓了頓,他臉上雖然在笑,眼底卻沒笑意。
“哈哈,結果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堂堂侯府千金,那嫁妝單子,寒磣的搞不好都比不過尋常紳之。”
他目冷冷看向萬姝兒,寒聲問:“夫人口口聲聲說對容兒好,我倒要問問夫人,難道這好,便是給送點稀罕吃食,這便完事兒了?”
“若是如此,實在不必勞煩夫人,我賀顧的妹妹,還不至于連口好飯都吃不上。”
“噢,我倒忘了,若不是夫人惦記著,蟹黃這種東西,原也不會出現在容兒的舒齋,難為這麼多年過去了,容兒吃不得什麼,夫人都記得清清楚楚,一點不比我這個親哥哥含糊啊。”
賀南只有賀容一個兒,之前沒有過嫁兒的經驗,侯府太夫人又去世得早,他也并不懂得姑娘和小姐們,養在閨中是如何準備嫁妝的。
他平素對后宅之事并不了解,對賀容即便還算關懷,也只是通過看看兒近日是胖了還是瘦了,來判斷萬氏有沒有好好照顧。
賀容倒是一直生的白胖,一天比一天出落的水靈可,賀南也就越發相信,萬姝兒這麼多年來,并不曾苛待過賀顧和賀容兄妹倆。
他一直以為,萬姝兒這個后娘還是盡心的,可此刻聽賀顧娓娓道來,才知道,竟還有這許多他不知道的門道。
賀南心知兒子雖然叛逆了些,卻從來是個直腸子,撒謊陷害這種事,他是萬萬做不出來的。
賀顧說的十有八九是真的。
賀老侯爺面沉郁的看了看萬氏,道:“若真如此,你這做娘的,也未免太不盡心了,這一年我帶著顧兒離京,你不是在信中說,都在為府中庶務奔忙?容兒是長侯府唯一一個小姐,的終大事你都不上心,既如此,你究竟都忙到哪去了?”
賀顧道:“不上心?我看不是不上心,夫人是太上心了。”
“當年娘過世后,我與妹妹年,娘的嫁妝,也被夫人王管事尋了個由頭,說曲嬤嬤是下人,無權掌管家產,強要走了。”
“容兒的嫁妝并不是無人準備過,娘生前便一直在給置產。”
“我只問一句,如今是夫人管家,既如此,當初王管事,把娘的陪嫁和給蓉兒準備的嫁妝單子一起要走,這些東西都上哪兒去了?”
“我娘的陪嫁,容兒的嫁妝,夫人也該歸原主了吧?”
萬姝兒怔然,確實沒想到,賀顧要說的竟然是這件事。
事早已過去多年,若不是今日賀顧提及,怕是都不記得當初有這麼一茬了。
畢竟當年言眉若死了,賀南扶正做了新夫人,府中下人都忙著結,有些事本不需萬姝兒親自吩咐,便會有人著的心思先去做了。
至于現在,整個侯府都歸管多年了,又哪里能記得那死了多年的短命鬼言小姐,有些什麼嫁妝?
這便一時沒答上話來。
賀老侯爺眉頭皺得更:“指使王管事,要走眉若嫁妝……真有這種事?”
賀顧上輩子在親爹面前,十分別扭,言大小姐去世后,他心里惱恨母親尸骨未寒,賀南就迅速扶正妾室,一看他和萬氏膩歪賀顧就反胃,更是一句話也不愿再同他說,父子倆見了面,也只有怪氣,橫眉冷對。
至于了委屈,那更是著頭皮,打落了牙齒也要和吞,示弱是不可能示弱的,打死他也不可能示弱的。
賀顧原不信賀南什麼也不知道,只以為,他就是一心護著萬氏罷了,誰知,直到賀老頭過世,賀顧才發現,他可能還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萬姝兒在他心里,沒準始終都是弱弱一朵出水白蓮。
賀南大半心思,估計都用在鉆營朝中的差事上了。
征野回來的很是時候,他捧著一個小小的紅木匣子,氣吁吁的跑進了正廳。
賀顧接過匣子,淡淡道:“爹若不信,一看便知。”
“汴京城里幾家鋪子——文盛書坊、興安綢緞鋪、珍客樓……其他的姑且不論,單這三家,每一個都是日進斗金,這些都是當年娘從言家帶來的陪嫁,也是娘親自置進蓉兒的嫁妝單子里的。”
“除此以外,這匣子里,還留著當年娘出嫁時的陪嫁單子,張張字據清明,皆有言家賬房印信為證。”
賀老侯爺面風云變幻,他猛地站起來,兩步沖到賀顧面前奪過了那個匣子,打開匣子翻出里面泛黃的紙張來——
當初他與言大小姐,是兩家長輩早早定下的親事,言眉若是言老將軍獨,陪嫁十分厚,底單字據都足足有一摞厚。
賀南嘩啦啦的翻著,越看胡子抖得越劇烈。
半晌,他的目終于頓在了最后一張上——
果然是言大小姐親筆所書……剛給賀容置了一半的嫁妝單子。
賀顧等他看完,才淡淡道:“如今我也只剩下這些單子,這些田莊鋪子的契書,早就到夫人手里去了。”
賀南緩緩轉頭看向萬姝兒,面無表的一句一頓問:“……你就沒什麼要說的?”
萬姝兒伺候了他多年,看他這副模樣,知道這是真怒了,但今日事發過于突然,毫無準備,慌張之下,六神無主,只能搪塞道:“這……這多年過去,妾又怎生能記得……”
賀顧笑了笑,道:“夫人不記得不要,來府中賬房,對一對這些鋪子,如今是不是在夫人手里管著,不就了,這又有何難?”
又道:“征野,你去賬房請王管事來……還有,不能只他一個,把賬房所有管事全都來。”
征野點頭應是,立刻又轉去了。
賀顧有竹,反觀萬氏,卻吞吞吐吐,一句明白話也答不上來。
賀南也不是傻子,此刻他已心知賀顧所說,十有八九都是真的了。
他放下匣子,緩步走回萬姝兒面前,面無表的問:“我再問你最后一遍,有這些事沒有?你侵吞了眉若的陪嫁、容兒的嫁妝,有這些事沒有?”
賀老侯爺再怎麼說,一輩子也是戎馬刀劍里過來的,平日里他雖然隨和,但乍一真怒,簡直嚇得萬姝兒兩發。
還好現下還坐在長椅上,否則怕是站都站不穩了。
萬姝兒知道賀南了真怒,今日這事兒,若不能善了,日后在侯府的日子怕是就難過了。
……還是趕哭吧,往日只要一流眼淚,侯爺總會心的。
當即抹著淚,聲泣道:“怎能……怎能說是妾侵吞的陪嫁呢,既已去了,又是侯爺的人,那些產業自然也是侯爺的,怎麼能留在一個下人手里?”
可惜萬姝兒話沒說完,賀南卻聽得然大怒,他左手掐住的下抬起頭來,右手食指先是中風一樣指著抖了個半天——
繼而抬手狠狠一耳,直扇的萬姝兒從椅子上被貫到了地下,了發鬢。
這一記響亮耳,在侯府空曠正廳里不住回響,就連坐在下堂的賀顧,都不由得聽的屁一。
賀老侯爺看著不可置信的捂著臉,跪伏在地上的萬姝兒,氣的聲音都在發抖。
“你原只是個良妾,當初我不顧外面非議,頂著岳父岳母力將你扶正,已是給足了你面,你已是侯夫人了,堂堂侯夫人了!你想要什麼,我不曾給你?為何……為何你卻連眉若,留給兩個孩子的一點東西,都不愿放過?”
“你究竟是豬油蒙了心,還是黑了心肝了?”
第21章
賀南這話,的確沒說錯,當初他將萬姝兒由良妾扶正為妻,其實很是了一番非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