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四個小丫鬟都在十歲下,兩個比明蘭小,兩個比明蘭大,芳名分別是:二丫,招弟,小花和妞子,盛老太太笑著讓明蘭給們重新起名,這個明蘭有經驗,小桃的名字就是起的,這四個乾脆就‘李子,荔枝,枇杷,桂圓’好了,一的果蔬多整齊呀。
正要開口,一旁的丹橘輕輕咳嗽了一聲,笑道:“四姑娘邊的兩個姐姐,名字做種和雲栽,聽說是書上來的,怪道又好聽又文氣呢。”
站在丹橘旁邊的小桃用目表示對自己的名字的抑鬱,盛老太太和房媽媽也似笑非笑的以表調侃明蘭,害的不爽一把的,不就是唐詩嘛,誰不會呀?
大窘之餘,明蘭立刻翻了本詩集出來,三下兩下找出一首,高蟾好吧,有李白厲害嗎?人是詩仙好不好!明蘭氣勢萬千的站在當中,指著那個小個子的孩:“你燕草。”指著那個細瘦的:“你碧。”指著那個溫靦腆的:“你秦桑。”最後那個爽利大膽的綠枝。
丹橘最是,立刻上前湊趣:“姑娘起的好名字,好聽又好看,且們四個是綠的,我和小桃是紅的,謝謝姑娘了,這般擡舉咱們這兩個笨的。”
說著還拉了小桃一起給明蘭福了福,明蘭多找回些自尊,小桃也很高興,跟著一起捧場:“是呀,我和丹橘姐姐可以吃,們不能吃呢。”
明蘭……
盛老太太頓時笑倒在榻上,樂呵呵的看著小孩們胡鬧,四個剛來的孩掖捂著輕笑,房媽媽微笑著坐在小杌子上,心裡適意的想:來了這六姑娘,這壽安堂如今可真好。
盛老太太日漸開朗,興許是心裡舒坦了,也好多了,盛紘十分高興,直說當初要個孩子養是對了,老太太都有力氣管家務了,盛府的人員變差不多時,長柏送親回來了,因爲盛維和長梧還要留在京城辦事,所以長柏自己先回家,同船來的還有一位瘦骨嶙峋的老先生——莊儒。
盛紘幾年前就開始邀請莊先生來府裡開課授徒,前前後後禮送去好幾車,陳懇的書信寫了一打有餘,奈何莊先生教學質量有口皆碑,學生材率高,導致生意很好,一直不得空。幾個月前莊先生過七十整壽,席上樂過了頭多喝兩杯,不幸染上風寒,足足在牀上躺了一個多月,大夫建議去氣候溼潤的地方調理調理,江南太遠,登州正好。
莊先生自己沒剩下多斤兩的老骨頭,覺得還是老命要,於是應了盛紘的邀請,隨來京城的長柏一起回來。一起來的還有一位中氣十足的師孃,他們的兒早年就遠嫁晉中,兒子則在南邊一個縣當典吏還是主簿也弄不清,盛紘特意闢出府西側的一個小園子,連日整修好給莊先生老夫婦住。
老兩口隨行僕人不過三兩,輜重箱籠卻有二三十個,個個沉甸甸的,明蘭聽過八卦小桃的彙報後,嘆道:看來古代家教業也很賺錢呀。
請莊先生,盛紘本來爲的是兩個大兒子的學業,但經過孔嬤嬤的深刻教育後,他覺得好的師資力量就不要浪費,於是恭敬和莊先生商量一番後,又加了一筆束脩,把三個孩和最小的棟哥兒也算上,當做旁聽生。
開學前一天,盛紘和王氏把兒們到跟前叮囑,先是長柏和長楓,盛紘照例從經世濟民講起,以宗耀祖收尾,中間點綴兩句忠君國之類的,兩個大男孩低頭稱是。
“莊先生學問極好,雖年紀大了些,卻是出名的才思敏捷,教書育人十幾年,於科舉應試之道最是明白,你們要好好求教,不可懈怠!不許仗著自己有些許功名才名,就招搖傲氣,教我知道了,立即打斷你們的骨頭!”
這是盛紘的結束語,訓斥的疾言厲,按照儒家學派的理論,當父親的不可以給兒子有好臉看,最好一天按三頓來打,不過對於終將變人家人的兒們倒還可和氣些,盛紘轉向三個兒時,臉好看多了:
“雖說孩子家無需學出滿腹經綸來,但爲人世,明理是第一要的,多懂些道理也是好的,免得將來出去一副小家子氣被人笑話,我與莊先生說好了,以後你們三個上午就去家塾上學,下午講八文章和應試章法時便不用去了。”
盛紘說這番話時,王氏臉有些綠,自己並不識字,至於什麼溼呀乾的,更是一竅不通,新婚時還好,但日子長了,盛紘不免有些鬱悶,他自詡風流儒雅,所以當他對著月亮長嘆‘月有晴圓缺’時,就算不指妻子立刻對出‘人有悲歡離合’來,也希能明白丈夫是在嘆人世無常,而不是牛頭不對馬的說什麼‘今天不是十五月亮當然不圓了’!
時間久了,王氏自然知道自己在這方面的煞風景,於是後來就積極主張兒讀書,華蘭還好,可是如蘭十足像的子,別的倒還機靈,偏只痛恨書本,被日□著方學了幾個字,本不能和整天詩作賦的墨蘭比,想到這裡,王氏神一斂,道:
“你們父親說的對,不是要你們學詩詞歌賦這些子虛浮東西,而是學些道理纔是正經,將來掌家管事也有一番氣派!”墨蘭頭更低了,如蘭鬆了口氣。
盛紘覺的王氏說的也沒什麼不對,便沒有說話,忽想起一事,道:“以後上學,你們三個不要掛那副大金鎖。”轉而對王氏道:“他們這般讀書人素來覺得金銀乃阿堵之,大哥送的那三副金鎖尤其耀金燦,出去會客還,見先生不免招搖。”
王氏點頭,道:“那便不戴了。”想了想,又對孩們道:“你們姊妹三個一同見人,不好各自打扮,前日老太太不是打了三副瓔珞金項圈麼?你們把各自的玉鎖掛上,都說玉乃石中君子,莊先生必然喜歡。”
盛紘很滿意:“太太說的對,這樣便很好;…可是,明兒有玉麼?”說著看向明蘭,目有些歉然。
王氏笑道:“明丫頭在我跟前日子短,我也疏忽了,還是老太太周到,特意從自己的屋裡翻出一塊上好的玉料,送了翠寶齋請當家師傅親手雕了,我瞧著極好,玉溫厚,質地潤澤,手工又細又漂亮,瞧著比四丫頭五丫頭的還好,我說到底是老太太,拿出手來的東西就是一般的好!”
明蘭低著頭,暗歎:人啊人,說話不暗藏些玄機你會死啊?
這玄機藏的並不深,大家都聽懂了,男孩們還好,如蘭立刻過來兩道探視線,低著頭的墨蘭也擡頭看向,盛紘知道王氏的意思,不神道:“你是嫡母,丫頭們的事原就該你多心些,如今還要老太太補救你的疏忽,真是不該。”眼看著王氏咬著脣眼不服,盛紘又加了句:“也罷,反正明丫頭養在老太太,也只好多煩勞些了。”
夫妻倆一陣目你來我往,然後歸於平靜。
明蘭給他們默默補充——
盛紘的潛臺詞是:當正房夫人的,所有的孩子原就該你來管,你厚此薄彼還有理了?
王氏的心裡話是:你丫的,不是我肚裡出來的,又沒從小養在我邊,憑什麼還要我費錢費心費力,沒給他們苦頭吃,就是算我聖母了;不過你媽怎麼也學一副樣子。
盛紘結案陳詞:算了,孩子也不要你養,各找各媽就是了,明蘭的親媽死了,就靠著祖母好了,你也別多廢話了。
最後盛紘又說了長棟幾句,這孩子才四五歲大,他的生母香姨娘原是王氏的丫鬟,如今依舊附在正房裡討生活,兒子算是養在太太跟前,這小男孩素來膽小畏,既不是嫡又不寵,王氏倒也沒難爲他們母子,只不過一概忽略而已。
出去時,明蘭看見等在房門口的香姨娘,低眉順眼,恭敬低調,看見長棟出門來,喜氣的迎上去,溫的領著小男孩走,明蘭忽然覺得:比起死去的衛姨娘,還算是幸運的。
……
華蘭出嫁後,如蘭就住進了葳蕤軒,盛紘訓完話,如蘭就沉著臉回了閨房,一腳踹翻一個大理石面的烏木如意小圓墩,然後撲到牀上,用力撕扯著錦羅緞子的枕頭,後頭王氏跟進來時,正看見這一幕,罵道:“死丫頭,又發什麼瘋?!”
如蘭嚯的起來,大聲道:“四姐姐搶了我的玉鎖也就算了,那是林姨娘有本事,憑什麼連明蘭那個小丫頭也越在我的前頭?我還不如個小婦養的!”
王氏一把扯住兒的胳膊,拉著在牀沿坐下,點著額頭罵道:“你父親不是後來又給補了一個玉鎖嗎?玉只在墨蘭那個之上,你個沒知足的東西!明蘭那個是老太太給的,你自己不願去壽安堂,怪的了誰?”
如蘭恨恨道:“我是嫡出的,不論我去不去討好祖母,都當最重我纔是,如今不過教明蘭哄了幾天,竟然嫡庶都不分了,還整日說什麼規矩禮數,別笑死人了!一個庶出的小丫頭,給口吃的就是了,還當千金大小姐了!我聽人說,外頭人家裡的庶出兒都是當丫頭使喚的,隨賣隨打,哪有這般供著!”
王氏氣極了,旁邊劉昆家的笑著遞上來一杯茶,一邊打發走一干小丫頭,一邊收拾地上的狼藉,道:“姑娘年紀小,不知道,只有那不識禮數的商賈和莊戶人家纔不把庶出兒當人看,越是顯貴的人家,越是把姑娘家一般對待的!要知道姑娘是客,將來嫁人總有個說不準的。當初太太在孃家時,有兩個遠房表姐,一個嫡,一個庶,那家也是一般當小姐供著;論親時,嫡的嫁了高門大戶,庶的嫁了個窮書生,可也是天有個不測的,誰知那高門大戶竟後來沒落了,反是那窮書生一路運亨通,家業興旺。那庶的也是個厚道的,念著當初的意,便時時幫襯孃家和嫡姐家,後來,連那嫡姐的幾個兒都是照應著家嫁人的呢。”
如蘭氣鼓鼓的聽著,冷笑道:“劉媽媽這是在咒我也如那嫡姐一般了?”
王氏一掌拍在如蘭背上,罵道:“你個沒心眼的東西,劉媽媽是咱麼自己人,說的都是心話。劉媽媽是說,越是大戶人家,越不能讓人家說閒話,孩子沒嫁時都是一般的對待;倒是你,日頭爭風要強,自己卻又沒本事,討不得老爺老太太的歡心,你學不得你大姐姐也就罷了,也學學明蘭呀!”
如蘭悶著不說話,想起一事,道:“母親當初不是說老太太沒什麼可結的嗎,怎麼這會兒又是金又是玉的?出手這般大方。”
王氏也鬱悶了:“爛船也有三斤釘,是我糊塗了,想還有些棺材本罷。”
想了想,又苦口婆心的勸兒,道:“你這孩子也太不容人了,你六妹妹這般從不與你爭鬧的,你竟也容不下,偏又沒什麼手腕,將來怕是要吃大苦頭。不過說到底,你又何必與們爭,如你大姐姐一般,你的份在那兒,將來必然嫁的比們好,過的比們舒服,眼前鬧什麼?沒的惹你父親不喜歡,就算裝,你也給我裝出一副姊妹和睦的樣子來!”
如蘭似有些被說服,艱難的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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