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這時, 林飛然后的門被敲響了, 顧媽媽的聲音從門后傳來:“凱風,飛然, 我們去公司了, 你們上午抓把作業寫完, 聽見沒?”
顧凱風一個急剎車,咬牙直起子道:“知道了, 媽。”
林飛然則一把推開顧凱風, 打開臥室門,笑道:“阿姨再見。”
顧媽媽點頭微笑, 轉走了。
林飛然心臟兀自跳得厲害, 他腦子里有點兒, 臉也有點兒燙,覺得顧凱風剛才被打斷的舉很奇怪,可又不敢深想,于是他俯抱起一直乖乖蹲在自己腳邊的夏夏, 逗了兩下, 低著頭問顧凱風:“牽引繩在哪, 我拴著它,省得跑丟了。”
顧凱風只好去找牽引繩,找到后給夏夏系上了。
林飛然換了服,檢查了手機和錢,把牽引繩在手腕上繞了兩圈,隨即抱起夏夏親了一口, 道:“今天和你然哥混。”
夏夏興高采烈地了一聲。
“下午見。”林飛然沖顧凱風揮揮手,一臉語重心長,“你在家好好寫作業,有不會做的可以參考一下我的……但是我語文練習冊你不許看。”
古詩賞析那題林飛然答得自己都尷尬!
顧凱風斜倚著玄關的墻,抱著懷,溫地笑了:“知道了,下午見。”
林飛然抱著夏夏出了別墅區,在路口了輛車,大約兩個小時后,他回到了老家的祖屋。
這里的樣子和他上次回來時沒什麼差別,青山綠水綿延在遠方,門口桃樹上的鳥雀撲著翅膀從梢頭落定在屋頂的瓦楞上,空氣中約彌留著香灰的味道,又被從湖岸刮來的清冽甘潤的風吹散,林飛然推開那道悉的院門,門里傳來大黃警惕的吠。
“大黃?”林飛然睜大眼睛,他之前以為大黃肯定會被別的親戚領走,沒想到這次回來還能看見。見來人是林飛然,大黃搖頭擺尾地跑過來,吐著舌頭哈赤哈赤地氣,用頭親昵地拱著林飛然的大,夏夏被這只型被自己大好幾倍的狗嚇得直哼唧,小爪子著林飛然的肩膀就要爬上去。林飛然一手安夏夏,一手了大黃的頭,在院子里到看了看,發現大黃的食盆里還放著一個新鮮的饅頭和一塊沒啃完的骨頭,這才放下心。他推開祖屋的門,深深吸了口屋子里幽涼的空氣,走了進去。
爺爺一定還留在這里,林飛然想。
進了祖屋,林飛然關上門把大黃攔在外面,然后抱著驚魂未定的夏夏上了二樓,走進爺爺故去的那間屋子。進了屋,林飛然把夏夏放在地上,把牽引繩的一頭拴在床柱上,又站開一些讓夏夏不到自己,隨即他向爺爺彌留之際躺過的那張床,心里很平靜。
他是怕鬼怕得不行,這麼多天過去了每次不小心看見鬼心里都仍然是一哆嗦,但如果是爺爺,就算樣子嚇人些,林飛然覺得自己也不會怕的。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大約五分鐘過去了,那寒氣像冰冷的水驟然漫過林飛然全,林飛然深吸一口氣,抬眸去,看見那張靠窗的大床上坐著兩個人,他們略顯佝僂的影縹緲無定,仿佛分分鐘就會融化在從窗外進來的,白亮的芒中。
林飛然呼吸一窒,眼眶倏地紅了,啞著嗓子道:“爺爺!!”
亮中那兩個半明的老人其實和其他的鬼沒什麼差別,同樣是面慘白,沒有一活氣,但那兩張慘白的臉卻是慈祥地微笑著的,爺爺沖林飛然點點頭,背著手站起來道:“然然來看爺爺啦。”
那作、神、語調,都和他在世時一樣,好像這不過就是十分尋常的一次見面。
“爺爺,我想你……”林飛然聲音哽咽,起沖到爺爺面前,手在爺爺手臂上了想抱抱他,但爺爺卻退了一步,擺著手道:“可別凍著你。”
林飛然又轉頭看向站在爺爺邊的,他去得比較早,很多和相的細節林飛然都想不起來了,但這會兒再見到還是覺得慨又心酸,便也淚閃閃地道:“。”
笑著點頭:“噯,好孩子。”
林飛然轉回臉,咬著牙吸吸鼻子,這些天制得還不錯的害怕和委屈全都在這一瞬間發出來了,大顆的眼淚吧嗒吧嗒地掉下來,林飛然撇撇,帶著哭腔可憐兮兮地撒道:“爺爺,我這半個月都怕死了,究竟怎麼回事啊……”
爺爺緩緩嘆了口氣:“然然,這不是爺爺能控制得了的。”
林飛然掏出面巾紙委屈地擤鼻涕,斷斷續續顛三倒四地哭訴著:“我寢室里全是鬼,我都快嚇出神病了……嗚……幸虧我有個同學,我一他就看不見了……我最近天天纏著他,二十四小時都不敢離開他……我今天還把他的狗借來了……”
爺爺扭頭看了眼夏夏:“嗬,這狗氣真夠重的!”
“汪?”夏夏一臉懵地看著林飛然對空氣說話!
“真是氣啊?”林飛然抹了把眼淚,“我那個同學氣也重,爺爺,我上這個究竟是什麼?”
爺爺坐回床沿上,緩緩講述起來:“你如果要問這東西是什麼,它是怎麼來的,那其實爺爺也講不清楚。”
“……”林飛然頓時一陣崩潰。
爺爺繼續道:“這也是我父親過世的時候傳給我的,這個東西已經在林家傳了多代了,因為活人說起這些事來有限制,所以沒人能講明白,我只知道這個東西會自己認主。當時你太爺爺算上我,一共有三個兒子,兩個姑娘,我排老四,前面一個哥哥兩個姐姐,當不當正不正的,但這東西偏偏就落在我頭上,我覺得這和我不抵這些有關系。你看這次也一樣,它不落在你爸爸頭上,而是落在你頭上。”
林飛然吸著鼻子點點頭:“……嗯。”
他都不敢想這眼要是落在他爸頭上那得是什麼樣兒……
爺爺又道:“我自己的覺就是,這其實是一種的質,誰有了這種質,誰就是半只腳踏在間了,所以才能看鬼、能聽鬼、能鬼……其實你太爺爺剛去世那會兒,我比你還害怕,那段時間我母親,和我的幾個兄弟姐妹,都以為我瘋了,不過我有個好是當時你太爺爺一直在旁邊陪著我,但就算這樣,我也是過了好幾個月才慢慢適應過來。然然你很勇敢,很堅強,你比爺爺強多了。”
林飛然頓時又是一陣委屈,幽怨道:“太爺爺都陪你了,爺爺你怎麼不來陪我?”
想想如果見鬼的時候那鬼里有自己的親人,多能消除些恐懼。
爺爺嘆了口氣,揚手指了指這間祖屋:“爺爺出不了這方圓二里地……沒投胎的魂有三種,取決于執念大小。一種是執念小的,對人間沒多大留的,他們哪都能去,等他們對人世僅剩的那點兒念想也散沒了,就可以去投胎了。第二種是執念大的,他們死的時候心里還有未盡的事,這種魂會一直在他們有執念的地方徘徊,走不遠,直到有人能把他們的執念弄沒了,他們才能變第一種。第三種就是橫死的還有自殺的,這種魂怨氣最強,一樣走不遠,而且這種魂會保持他們死時候的樣子,比如突然被車撞死的,他就一直是一副被撞死的樣子,因為他恨哪,他恨自己怎麼就突然死了,他恨那個害死他的人,除非有一天他突然不恨了,想通了,他才能變回相對正常的模樣……爺爺說的這些都是人的魂,人心里想的多,執念深,就是個再沒心沒肺的人,他心里也不會是一張白紙,但是就不一樣了,你應該也發現了,這世上的魂特別,因為執念消散得快,死了大多很快就能去投胎了。”
林飛然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輕聲問:“那爺爺您是第二種?呢?你們有什麼執念嗎?”
“我啊,這呢。”爺爺出一個林飛然很悉的笑容,像個老小孩兒似的,暗地扯了扯林飛然的袖子。
林飛然半是嫌棄半是地甩開爺爺的手,埋怨道:“孫子面前呢,莊重點兒。”
“……”林飛然猝不及防地吃下一大口狗糧!虛弱狀態下雙倍傷害!
“爺爺不是故意不去你邊兒。”爺爺說完這話,覺得仿佛有些不妥,忙補充道,“我也掛念你,但執念不是主觀意愿說了算的,我心里想著我得去看看我孫子,沒用,只要最深的執念還是沒放下,我就走不了,你也一樣走不了,因為的執念也在這,臨終的時候就想在這間房里一直陪著我。”
林飛然緒已經平靜下來了,他了剛才哭花的臉,問:“爺爺您其實一直能看見是不是?我記得您以前總是一個人自言自語,其實是在和說話嗎?”
爺爺嘿嘿笑著點點頭,承認了:“這老太太,天天腳前腳后跟著我,我多喝兩口酒吃個燒就揪著我耳朵說我,現在可好,沒有了!那墳頭兒上給我供一堆大白饅頭,誰吃啊?”
爺爺一向是無不歡的,林飛然角一,忙道:“那我給您買酒買燒去,您能吃著嗎?”
“不忙。”爺爺擺擺手,“先把你的事料理明白。”說著,爺爺起,指指自己下那張床,道,“你把褥子掀起來,床板打開,下面有東西。”
一看就是給孫子留的產什麼的,可以說是爺爺力MAX了!
林飛然笨手笨腳地把褥子掀開疊在一邊,下面有一塊床板是松的,像個柜門一樣可以打開,林飛然把指尖進隙掘起木板,發現里面是一個本子。那本子看上去很老氣,封面是亮紅的,上面印著領導人頭像和一句很有年代的口號。林飛然拿起本子小心地翻開,里面的紙張都泛黃發脆了,他簡單掃了幾眼,發現里面都是些法之類的記載,什麼黑驢蹄子辟邪,什麼取一碗于卯時灑于東南方位……
“這是?”林飛然問。
“這里面的容是你太爺爺傳下來的,我自己謄了一遍。”爺爺目懷念地看著那個本子,“上面記了一些……算是法之類的東西吧,不過里面大部分都是用來驅逐怨念特別深重的厲鬼,你不用學,學了八也用不上,爺爺也不指你把這些東西傳下去了,你帶在邊防個萬一就行。”
林飛然綿綿地嗯了一聲。
拿到過世爺爺的驅鬼籍什麼的本來應該是升級流的開端,按理說以后就該金手指大開一路驅鬼馭魂爽爽爽了,但林飛然怕鬼怕得厲害,聽見“厲鬼”兩個字心里都要慫噠噠地打個突,能在天天見鬼的狀態下正常生活就可以算是功了。
林飛然把這掌大的小本子揣進口袋里,問:“爺爺,我這些事沒辦法告訴別人嗎?我每次想說都說不出口,寫也寫不下來……”